不知我昏迷了多久,也不知这是什么时辰了。
我想撑起身子看看外面的天色,微微一动,手上便传来一波巨痛。我这才省起我受了拶指之刑。
我忍痛抬起胳膊,我的两手被包成了棕子。我小心地放下手,摇摇头。6闵桃,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你都少不了这一劫!
梦中的情景浮上心头。
真的只是梦么?怎么我的感觉如此真实而清晰?
实在不像是梦!
我看到的若是真实情景,那就是说,那天在博物馆,狼人终没能逃脱。
他还是被抓住了,就知道麦不会放过他!
按照他们所说,现代的我昏迷不醒,我成了植物人了么?
还有麦,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妹妹?我是狼人的亲妹妹?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我爱上的是自己的亲哥哥,我和他……
这是什么混乱的局面?!
也许,老天把我放逐到这里来,不是对我的惩罚,而是对我的怜悯!
我第一次如此看待此事,也第一次不那么怀念现代的一切。
狼人,哥哥?真是荒唐!
我嗤笑出声,脸上冰凉的一片。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刚刚进门的小荷有些怯生生地说道。
“小荷?”这个时候看到她是有些惊喜的。“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我的出逃不知是否给她和杨嬷嬷带来了麻烦。
“没有,主子!”小荷的样子有些失措,她在掩饰什么?
我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连累到她了。
“杨嬷嬷还好么?”
“她,她今早被调到了绮月斋……”小荷低了头。
绮月斋?那不是嫡福晋的院子么?
“福晋回来了?”我问。
“嗯,是今儿刚回来的。”小荷抬起头,说道:“主子,您别伤心,九爷只是一时生气。过一阵子,等九爷消了气,就会好了。”
我摇摇头,我这哪是伤心,我只是担心杨嬷嬷罢了!
我做了这些事,胤禟恨我入骨是意料之中的。不被他狠狠报复已经要求神拜佛了,我哪还有心情为他宠哪个女人而伤感?即使我有这个心情,只怕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小荷拿来了药膏,把我手上包裹的布带打开,开始往我的手上涂抹药膏。我这才看到我的手指,一根根肿得像胡萝卜,青紫青紫的。
这些手指根本动不了,稍稍触碰一下,都会痛入骨髓。尽管小荷已经小心翼翼地尽量放轻了动作,仍是把我痛得大汗淋漓。
头三天,需要每天换一次药,以后每二天换一次。这三天里,每次换药都似受刑,我强忍着不叫出声,不然小荷就更不敢下手了。
不仅如此,这两只手现在什么也干不了,吃饭穿衣都要小荷侍候,甚至大小便,也要小荷陪在一旁,因为我自己提不了裤子。
我6闵桃活这么大从没这么狼狈过,这回算是体验到残疾人的不便了。
更让我忧心的是,不知这双手受了这次的伤,以后还能不能恢复原来的灵活。虽然小荷一再跟我保证,指骨没断,但软组织的严重损伤也同样也会造成某些肢体功能的丧失。若是真的落下残疾,我要怎么办?光是想像着鸡爪状干枯僵硬的手指就让我受不了,别说真的到那一步了。
我闭上眼,对小荷说道:“小荷,若是我的手指从此废了,你就给我一包毒药,也算是你尽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份了。”
小荷没有出声,我还以为她是不好接我这话。我继续道:“你不要觉得给我毒药是害了我。其实有时候,这人,若是活得不顺心,死了,倒也干净!正所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过是舍了这身皮囊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这是要大智慧才能大彻大悟到的佛法呢!你主子是不是很通透?”
小荷仍然没有出声。我微觉诧异,睁开眼来。
没见到小荷,却看到三天没见的胤禟站在我面前。仍然丰神俊朗的面貌,却瘦削了很多。他蹙眉看着我,目光中是隐隐的怒火。
他上前一步,伸手握住我的后颈,把我提了起来,让我与他平视。他说道:“住在这里,就让你这么痛不欲生?”
他眼中怒火熊熊,本不应再惹恼他,但我仍直言道:“是!这里让我感到压抑,让我觉得不自由,不安全,住得不舒心。”
以前为了潜伏在他府里,我在他面前尽量装成一个温顺乖巧的小家碧玉。那时的我,会一味地顺从他,绝不会跟他说出真心话。可是现在,既然已经让他看到了我的真面目,便无须再作伪装,直言不讳才是我的真性情。
他眼中的怒火像是随时会喷薄而出,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指紧握成拳,像是随时会打过来。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大怒,我挣扎着想脱出他的掌控,却不小心碰到了手指。我痛得叫出声来,看着自己丑陋的双手,心中委曲之极。可我仍然强忍着这一刻的软弱,把泪水使劲往回咽。
胤禟看着我,眼中的不忍一闪而过,就又变得冷硬。不过,他终没有再为难我。
他放手扔下我,转身扬长而去。
五天过去了,手上的肿消了些,却仍然青紫难看。胤禟自从那次怒而去,就一直不见人影。
第二天,药就换成了这个浅绿色的膏药。它里面有一股异香,是从没闻过的香气。这药膏涂在手指上,疼痛大减。手指慢慢能够活动了,我的心情也随之好转。
问小荷这药哪儿来的,小荷却吱唔着不说。我便没再深问。
在屋里憋闷久了,想出去转转,却被院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拦了回来。早该想到的,既被抓回来的,怎还会有自由?
不仅仅是院门口派了人,院墙外的角落里,也时不时地出人声,我便知道,这次是真的不容易再出逃了。无论是走正门,还是爬墙钻狗洞,都不大可能成功。我已被严密地“护卫”起来。在院子里走走,已经是我能得到的最大的自由了。
我走回院子,一个囚犯不能要求得太多。
又过了十几天,我的手基本痊愈。虽然动作还是不如以前灵活,但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假以时日,勤加练习,应该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我找小荷要来绣花的东西,开始跟着小荷学绣花。
不是我忽然对这项传统国粹来了兴趣,也不是我闲极无聊拿它解闷,而是我要锻炼我手指的灵活性。本来打毛线是最好练习方法,现代医学院的学生就常用此法来练习手指的灵活性,为他们以后做手术做准备。但一来这个时代还没有毛线,二来我在现代也对此不感兴趣。曾因此与狼人闹得很僵,狼人拧不过我,最后才想了用跟鱼抢食来练习的方法。
我决不会用打毛线来折磨自己,就只好学绣花了。
以前跟郞氏学过一阵子绣花,那时是因为被禁足在府中出不去,索性就在府里找胤禟的藏宝密室。为了去郞氏的院子查探,才找了个学绣花的借口。
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然学不好。这次为了锻炼自己的手指,绝对马虎不得,所以学得格外认真。原本只是要练习手指的灵活,绣花技术却随之大为长进。绣了十天,已经小有所成。我绣的白猫戏蝶图上,虽然那猫绣得更像哆来a梦,但那两只蝶已经栩栩如生,颇见功力了。
我举着绣布,欣赏自己的杰作,却被身后的一声:“还是这么安然自在啊!”打破了我平静的心绪。
不安然自在又能怎样?推翻这院墙逃出去?我没那么大的力气,你也不会让我逃!除了呆在这里霉,并随时随地准备授受你的惩罚,别无他法。
我放下绣布,平静转身。他,似乎又瘦了。
我蛾眉微蹙,却没吱声。
“怎么,看到爷不高兴?”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近。“那么,你高兴看到谁?”虽隔得远,我也看出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我站起身,戒备地看着他。
他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说道:“你怕我?”他唇角微勾,接着嘲讽道:“真是稀奇呀,在这么个胆大妄为的偷儿的眼里竟然能看到这种表情!只是…”他顿了顿,“只是你在偷平郡王府的御赐金碗时,怎么没见你怕?你去三哥府和大哥府里盗宝时怎么没见你怕?你在重兵把守的理蕃院盗我们兄弟的翠玉盏时,怎么没见你怕?你明知我们在府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仍不知死活地盗那把剑时怎么没见你怕?”
他这么快就确定这些都是我做的了么?
我后退了一步,说道:“爷凭什么确定这些都是我刘春桃所为?”
我的心中还存有一点侥幸。若是他没证据,我便不会自动承认,因为那会牵连到商驭。
他一怔,继而目光冷冽,面带嘲讽地说道:“在桃儿的心中,为夫原来是如此不济啊!这一连串奇异的被盗案件摆在面前,还看不清它们相互间的关联,爷这个刑部主事原来是白吃干饭的!”
我低下头。这个骄傲的家伙,受不了别人哪怕一点点的看轻和怀疑。
没有得到我的澄清,胤禟更加恼怒。他说道:“原来你竟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以前我还真被你表面的乖巧给骗了!好,爷就说明白了,让你心服口服!”
他坐到我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想了想,说道:“你是在置疑爷为什么会肯定这些案子都是一人所为,而且都是你所为。”他拿起我的杯子喝了口茶,随即蹙了下眉。送到囚犯这里的茶叶自然比不得他九爷屋里的茶。
他没作评论,只是说道:“得知纳尔苏府里的金碗被盗时,我确实是一头雾水。除了对林倩儿的高调出现和她讲笑话的时机与丢失宝贝时间的巧合而诧异外,确实没有引起我更多的怀疑。我当时只是惊诧于那偷儿神不知、鬼不觉的盗宝手法而已。想来那个林倩儿应该是你扮的吧?”
胤禟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我却斜睨着他,不置可否。这么样就想让我承认,也太轻易了吧?
胤禟并没执着于这个问题,见我不说话,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当时觉得颇为奇异的事,现在想来也不难明白:一定是你用讲笑话来造成厅堂里的混乱,然后趁乱下手!本来使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在经历了十三府被你用一则《老醋花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使我没能盯住你的事后,就不难理解了。我本来是刻意要盯住你的,又坐得这么近。”他摇了摇头,说道:“你的笑话还真是威力无穷!只是,当时为何从你身上找不到金碗呢?”他眼睛盯着地面转了转,显然是在快思考。
只一刻,他便抬起头,说道:“是了,你转移到别人身上去了。你预料到丢了碗一定会引来严格的搜查,当然要把碗尽快转移出去。你讲了笑话正受众人瞩目,自然不能自己去,可林凤驰一直沉默地隐在人群中,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定是他把碗转移出去的!难怪十三他们在案后,无论怎样查找都找不到了!你们可以让下人帮忙**平郡王府,也可以先把碗藏在府里一个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到晚上再潜进来取走。”他停了停,看着我,“让我猜猜,你们会选用哪个法子?”他略有踌躇,“依你们两人的谨慎,多半不会相信别人。还是第二个法子更有可能!”
全部中靶!这人的脑子是拿什么做的?我尽量控制着不要表现出惊讶和心虚,却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怎么,连桃儿也佩服爷推理的本事了?爷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平和的语调却说着嘲讽的话语。
我不去理他,只是不屑地道:“爷说的,不过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他面带讽笑,看了看我,说道:“不服吗?性子还蛮辣的!不过,你说得也没错,爷确实没证据。爷当时不在京,否则,我便让纳尔苏晚上在府里布满暗岗,专等那偷儿来取碗时,便将他一举成擒,也就没了后面的这些麻烦!”
那你九爷的面子就好看了!我在心里凉凉地说道。
他似乎听见了我心里的想法,冷冷地一笑,说道:“爷的面子可能会受损,市井中会传说爷刻薄了自己的女人,让她们不得不偷窃度日,不过也正好让那些费尽心思想往爷府里钻的女人就此断了念头。正所谓有弊也有利!”
这人的心思还真是与众不同。我暗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