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如宇宙初开时浑沌的虚空,只有前方有一小片光亮。那片光亮的中心,是一个铁窗。从铁窗中望去,里面一床,一桌,是一间现代的牢房。牢房里有两个男人,一坐一站。
站着的人身材高大,那身合体的西装把他衬得背脊宽阔。他背对着我,看不到脸。
坐着的人穿了件白色衬衫,那衬衫上的白金袖扣闪闪光。他低着头,两个手肘担在两膝上,十指交叉,额头抵着交握的双手。
牢房里静静的,两个男人似乎都不想打破沉默。过了半晌,坐着的人忽然抬起头。看到他的脸,我吃了一惊。
“狼人……”我叫出声。房间里的两人却毫无反应。
“狼人……”我又急切地叫,仍然没人理我。他们听不到吗?
狼人对着那人开口道:“她还是昏迷不醒吗?”
那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狼人闭了闭眼,说道:“给我支烟。”
站着的男人掏出了一支烟和一只打火机递给了他。狼人动作熟练地点燃香烟,狠抽了一口,然后对着虚空吐出烟圈。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瘦削了很多,面色也略显苍白。
“狼人,你过得不好么?你以前从不抽烟!什么时候开始抽的?”我提高声音喊道。
一连串的问题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还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我想看看她!”狼人在吐出一个烟圈后,说道。
“不行,你出不去!”站着的男人极快地拒绝道。声音很熟,很熟,我却一时想不起来。
“哼,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把我关在这里,她身边便只有你一个人了,她完全属于你一个人!”狼人面带嘲讽地道。
站着的人仍保持沉默。
“可惜,你伤了她,现在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具躯体。她的心,你永远也别想得到!”狼人打击对方时,一向是一针见血。
那人两手抱胸,身子向后倚在墙上。他与我近在咫尺,中间只隔着一扇铁窗。他说道:“我是没有得到她的心,因为她把心捧给了你。可惜,你却不敢接受!你这个懦夫!”他语带怒意,又含嘲讽。“哦,不,不应该叫你懦夫。你不接受有你的理由,你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冠冕堂皇。你不能陷入跟自己亲妹妹的不伦之恋中!”
狼人攸地站了起来。他狠狠瞪视着那人,平时舒缓优雅的语调变得急切。“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是啊,被你隐藏得这么严密的**怎么会让人知道?”那人冷笑一声,说道:“要给你定罪,自然要好好查一查你的底细。这一查不得了,原来你的父亲,堂堂的华业集团的前掌门竟有这么段不为人知的隐密。自己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竟让情人和女儿过着乞丐般的日子。而你,名满全球的华业集团的现掌门,以年轻有为、颇有绅士风度著称商界,却不但把自己的亲妹妹引向这条万劫不复的偷盗之路,竟还对她的感情下手,占了她的身体,偷了她的心,让她爱上了你这个她绝对不该爱的人!”
什么,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狼人的妹妹,听着怎么像是在说我?
不,怎么可能?我和狼人,是亲兄妹?!
我把头靠在铁栏上,对着里面叫喊,可两个男人都听不到,谁也没有半点反应。
“够了!”狼人厉声怒喝,打断了还要说下去的人。“桃儿是我亲妹妹又怎样?她爱的是我,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她的心!”狼人恼怒地说道。
啊,他承认了。那人说的都是真的!狼人是我的哥哥,我爱上的是自己的亲哥哥!难怪,他总不肯接受我的爱。他知道,他从开始就知道一切,却不对我说明,任由我陷入这场不伦之恋中!
我把拳头堵住在嘴上,抑制着呜咽声,却抑制不住扑簌而下的泪水。
他们看不到我,也见不到我的反应,对话仍在继续。
那人冷哼一声,说道:“她爱上了你,可你却不接受她,让她处于被拒绝的痛苦中,日夜忍受爱的煎熬。你这个浑蛋!”
“那么你呢?”狼人反唇相讥。“你口口声声地为我伤害了她而兴师问罪,却用一颗子弹让她处于生死边缘。她也许再也醒不过来了!”狼人愤怒地提高了声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贯优雅的狼人怒。
那人转过身,面向窗口。我看到了他的脸。
“麦,是麦!”我惊叫。
麦面色灰败,下巴上布满了胡须的青茬。他低声道:“这是我这一生做过的唯一一件令自己后悔的事。我不该拿她的生命来试验她对你的爱。无论她将来会怎样,我都会用自己的后半生来来陪伴她。这是我欠她的!而你,”麦打开牢房的铁门,回身说道:“就准备在地狱里过完后半生吧!”
铁门“砰”地一声关上,我惊跳起来。头上传来剧痛,我睁开眼,原来是头磕在了床栏上。
熟悉的景物通过湿润的双眸映入眼帘,是我在福兮院那张不算豪华却很舒适的床。
我又回来了么?
视线侧移,一人站在床头。他的脸虽然逆着光,但我却很快认出了他,是(,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bsp;我果然还是回到了这里。
我黯了目光。是宿命么?我终是逃不出他的手心吧!
“狼人是谁?麦又是谁?”胤禟靠近了两步,高大的身影像座山一样压了过来。
我茫然地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作答。
他听到了我昏迷时的叫声了吧!我的脸上凉凉的,是梦中的泪水吗?
他们两个,我怎么可以向胤禟解释得明白?我垂下睫,闭紧了嘴巴。
我听到了胤禟粗重的呼吸声。他气到了么?
“不说是吧?你早晚要说的!”他向下俯视着我,眉毛拧成了麻花。“我该叫你刘春桃,还是该叫你林倩儿?或者干脆叫你神偷儿大盗?”
他终于还是全都知道了。
“真是好笑啊,外人素以精明多智看待我胤禟,可没想到我却被自己最宠爱的女人耍了。我身边的女人竟然就是我一直费尽心思要捉拿的要犯,她一直潜藏在我府中,伺机洗劫我和这京城中的王公亲贵。我对她的亲近疼宠被她在背地里轻视嘲笑,我自以为是的怜香惜玉,被她利用来作案!”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面色灰败,又满含恨意地说道:“耍了我你很得意吧,嗯?”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我,那里面除了恨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痛楚。我的心揪了起来,既怕且痛。想摇头告诉他事情并不全如他所想,可被他捏住了下巴动弹不得。我张了张嘴,却又感到无话可说。
潜藏在他府里,把他洗劫一空确实是我当时留在这里的初衷,虽然事情后来的展有了变化。我爱上了他,受不了他身边随时可能出现其他女人,所以才要离开他。若是我不爱他,或者少爱他一点我也不会这么急着离开。因为,不那么爱他,我便不会太在意他身边的其他女人。
可这些话我怎么说得清?他根本理解不了我来自现代的观念,而且,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以为那是我为逃避惩罚而编造的谎言。
他看着我表情的瞬息万变,却看不懂我内心的挣扎。他眼中恨意渐浓,痛楚也在一点点地漫延。
他低沉着声音道:“还想骗我多久?你竟然勾结外人洗劫我的宝物,还与别的男人一起私逃。你,你骗得我好!”他用手指着我,声音中蕴含着强烈的愤恨,那手在微微地颤抖。
他,恨我。
他恨我骗了他的宠爱。
他这样的天潢贵胄被人前人后地恭维惯了,若是现有人骗了自己,便会暴怒异常。
还记得谨小慎微的恭亲王在听说他那幅视若珍宝的《雪景寒林图》竟是赝品时的怒火中烧,那次差点因此毁了一幅绝世名画。
那么胤禟呢,他会为此毁了我么?
他恨我从一开始潜伏在他府里就居心叵测,最后还吃里爬外,勾结外人来洗劫他的府邸。他恨我自始至终没有对他用过真情。
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恐怕还是我与别的男人的“私奔”。
对地位尊崇的皇子来说,自己的女人便如私有财产,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可以扔掉女人,却决不允许女人甩了他,更别说是跟着别的男人私奔,给他带上绿帽子!。
所以,他恨我。他,恨我入骨!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本该平静面对的,可当他如利箭般的目光射中我,那里面的愤恨和痛楚还是刺痛了我。
我的泪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我忙闭上眼睛强抑泪水。
我虚弱地说道:“我是想拿了东西离开这里,可我并没与别人有私情。事情并不如你所想!”一张口才现我的嗓音是如此沙哑,喉咙中的雍堵感使我这几句话说得很艰难。
他眉头微蹙,眼中却有道亮光一闪而过,他问道:“那你昏迷中叫的是谁?你的泪又是为谁而流?”
这问题,这问题让我无法回答。我无法告诉他狼人是谁、麦又是谁,也无法告诉他我的过往。我颓然地垂下睫,不知如何作答。
胤禟眼中恨意渐深。
我心中痛楚,却无法出言削减他对我的恨意。
他会如何反应?依他的性子会狠狠折磨我一番吧?
他的目光中似闪出火焰,刚要开口说话,却低头看到了我的手。他微微一顿,强压住怒火,抬头说道:“你现在不说也不要紧,总有一天,你会对我合盘托出!”他甩下了这句狠话,极身出门。
门在他身后关闭时,出了一声巨响,门扇在门框上来回弹碰了几次,才停了下来。
我才回过神来,长出了口气。
要合盘托出吗?难道我要告诉他我是穿越来的?不可能的!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要怎么告诉他?即便我愿意说出来,他多半也不会相信。如果让他以为我在用怪力乱神的事来骗他,他会更加怒不可遏。
所以,我不能告诉他,即便他再气、再怒!
他现了我的真面目,把我接回府,安置在我刚到府里时住过的福兮院,表示我又失宠了么?
这是当然!不过并不仅限于此。
对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当初为了我的一句无心之语,他都会拿出金碗和银碗来报复一番。如今,我做了让他无法容忍的事,他如此恨我,又怎会让我轻松过关?
我闭上眼,该来的躲不掉,无论他要怎样对我,都是我该受的!
此时,我心里的灰败并不比他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