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夭夭,我暂时没什么想要说的了。
倒不是没有一点想法,而仅仅是不想说。
我在想,我在努力的想。
周围,模糊的空间开始逐渐清晰起来了。
“幽灵还让我跟你说声感谢。”
“这算什么?”
“她喜欢你,看不出来吗?嘎嘎?”
“哇哇哇!出现了!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你要是多看看现代的小说电视,就该知道在这种临近结束点的时候来一场真情告白!那可是主角死亡结局的flag啊!”
“属什么蠢话呢少年,这可是封建迷信,要不得的。”
封建迷信要不得,这明明是很有道理的话,但偏偏不该由你们说出来。
没有比你们这群妖魔鬼怪更不合适这句话的了。
“flag?我不懂这是什么嘎嘎嘎——”他的语调莫名的就欢快起来了,“我是生活在上个世纪的人哟,就算知道梗那也都是上个世纪的东西哟嘎嘎嘎。你就算是说戏台上的老将军我也不懂哦,人家也不懂啦嘎嘎嘎——”
“一拳一个嘎嘎怪!”
“闪!闪开啦嘎嘎!”
就算一同在他的这个“时光结界”里,我的速度一样没有他快。不愧是疾驰的骷髅,想来是比真人少了很多的器官内脏,才能够真的身轻如燕。
“还有,”
“嘎?”
“你说她喜欢我。”
他没什么表情——当然了,就算是有表情我也看不出来。“你看起来有什么话想说?”
“关于这个再说一说,多说几遍也可以。”
我也是有虚荣心的。
趁现在没别人,小小的满足一下吧。
“你在逗我。嘎嘎——还是说你只是想在这短时间里想一点有趣味的梗?。来调节你自己?还是到时候和你的妹妹说?”
“啊——你这个人,你这个不是人。真是一点都不体谅一个青少年敏感而脆弱的玻璃心啊。”
“你是青少年哦,但你的心真的是敏感而脆弱的玻璃心吗?”
“既然是青少年那么他的心就一定是敏感又脆弱的了。就好像要是有什么人认为在这里不断的重复‘敏感而脆弱’这几个字,是为了凑字数的话,那正好说明了他的心一定也是敏感而脆弱的,才会有这种幻觉啦!他正是一个有着敏感而脆弱的心的敏感而脆弱的亲少年!”
“你是这种玻璃心吗?你要是的话就挖出来给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玻璃制作的吧——嘎嘎。”
“你自己来挖吧。”
我猜他不敢真的挖我的心。
他果然不敢。
但夭夭为什么会想杀我呢?她一开始没有动手,和我聊了那么多话,我认为她不会真的想杀我,可是为什么呢?
我还在想。
“但你不知道的是,”他却接着说,“我说的喜欢和你理解的喜欢恐怕不太一样。”
“嗯,你说,我听着。”
“幽灵对你的喜欢,大概和那孩子——大概和金雀儿对你的感觉很像。”
“金雀儿,你是说大娘?对了,你知道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吗?”
“嘎嘎嘎——当然是因为她喜欢你。就像母亲喜欢儿子,奶奶喜欢孙子,那需要什么理由呢。”
就像长辈对晚辈的爱。
大娘是这样,小歌也差不多——大概不完全一样,但应该差不很多。
这我倒是真的一点都不惊讶了。
在傅小红和我说过某个名字的时候,我姑且就算是有所猜测了。
五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呢?
“她要感谢我什么?”
“我怎么知道。”身边这货全身都在嘎吱嘎吱的响,“幽灵又没和我说。”
接着是难听的笑声。
真的难听。
*
“嗨,夭夭。”
“嗨,哥哥。”少女皱了眉,“你好像又不一样了。”
“嗯,大概,是吧。话说你之前是想要杀我吗?”
“…………是的,但夭夭已经知错了,后悔了,原谅夭夭吧。”
“我先问你,鬼谷东三和你说过关于我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嗯,好啊。我原谅你了。”
说原谅就原谅,绝不装模作样。
“…………”她反而立在原地,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这里的景象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单调。本以为也是中庭槐树的景象,但实际上,只是灰蒙蒙的一片。连光源是从哪里出现的都不清楚。
倒也无所谓。
“真是的,哥哥,我都想认输了,你这都能追过来吗……”
“你看起来平静了不少。”
“我自己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冷静一点的。”
“很好。”
“嗯。”
“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一边等着她的回答,一边向她走近,大概相隔五六米的时候,夭夭后退了一步,我便也停住了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那“骷髅”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该怎么回去?
算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
“你没有想说的吗?还是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哥哥你说这话,就是你有话想对我说喽?”
“嗯,我想过了,”我决定直接把话题推进,【这个时候不先联络下感情就直接说正事真的好吗?】虽然也多少这样考虑过,但果然,还是决定直接进行某种危险的话题,“夭夭,你会想要杀我吗?这不是个小问题,你想要杀我吗?你宁可杀我,也要继续做下去吗?”
“怎、怎么会!我……”
她噎住了。
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她自己也还没想明白呢?
“我想啊想,想啊想。你是知道那时候我应该不会死吗?你应该不知道。你既然不知道,怎么会杀我呢?怎么会杀我呢?如果不是我,那就很正常。可既然当事人是你和我,那我总觉得有些问题。如果你有这想要杀我的念头,你一开始拿枪指着自己来威胁我又是为了什么呢?你拿自己来威胁我,之后开枪的时候枪口却对着我,这是为什么呢?我想不通。”
“对不起,我说过对不起了!”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想。夭夭啊,你可是我可爱的妹妹,这种时候,我当然要仔细的去想,想了又想,想来想去。如果说我真的有什么进步,那么这就是我的进步。想啊想,想来想去。”
我有什么没想到的地方?我有什么没注意到的事情,可以起到什么作用吗?
如果夭夭有着宁可杀死我也要继续她的所作所为的心,那她就不应该那自己来威胁我,也不会和我在那里说那么多话。她顶多是疯子,又不是傻子。可她要是那一瞬间不想杀我,那九宫画就不会死了。
她为什么会在最后改变主意?
“我突然就想,你一开始是把枪对着自己的头的。”
夭夭的脸还是紧绷着。她的表情维持的很好,不露变化。但她眼睛红了,不是鬼谷东三那样的变色,而是布满血丝的红,还闪着光。
她要哭了吗?
仔细想想,我还真没见过夭夭哭泣的样子。
“我觉得这就是解释了。夭夭,你想到了吗?或者说,你察觉到了吗?”
她那个时候,应该是被槐树妖的话所影响到了吧。
我从不低估语言的力量。
在她把枪口从自己移到身后的时候我冲过去了。而在哪个瞬间,夭夭下意识的把枪指向了我,而不是她自己。
下意识的事情最能够看清本质啦。
“夭夭,你不想死,是吧。”
她其实不想死,所以在那一瞬间,比起我更加在乎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好事。
这其实是好事。
既然夭夭并不是衷心想死,还对生命有着留恋,那么我就可以劝说她。
要让她自己承认这一点。这是言语所能推动的第一步。
专家们让我来,她们让我来了,她们为什么要让我过来?
要带来完美的结局。
要将面前的这个偏激的小姑娘,所怀有的某种决意,转化为模棱两可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