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季梅香为什么会答应,一会儿想起当日季梅香看他的眼神,心里乎喜,又想起当日自己那样对她,心里又有些失落。走到屋里,见苏慕北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了一瓶酒,桌上还放了十几瓶酒,苏慕北这几年已经很少沾酒。林子彦不由道:"大哥,这么晚了你还不去歇息?"
苏慕北说:"我们两兄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今日好好喝一次,婚礼那天就不灌你了。"
林子彦本来心里也很乱,应了一声走过去,开了一瓶提起就喝,这种洋酒,度数不高,后劲却极大。林子彦平日很能喝酒,今日喝的太极,心里又有事,没几瓶就觉得晕晕沉沉的,管不住自己,大着舌头道:"大哥,你说季梅香喜不喜欢我呀?"
苏慕北看了看他,说:"喜欢。"
林子彦听他答得太干脆,又不相信,扯着他的袖子说:"你怎么知道的?"
苏慕北抿了一口,方说:"季梅香掌管西南的情报以来,查得最多的是关于你的消息,情报处特别做了严密的调查,得到的结果是她并没有把你关于你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也没有作出任何不利于你的举动。"苏慕北顿了一下,笑着说:"那次请她来这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对你格外留心。"
林子彦有些不相信道:"得出的结果就是她喜欢我。"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边嘿嘿笑一边说:"我一定是喝醉了。"说着说着就朝卧室走去。
苏慕北看他的样子,不由自主笑起来,那笑容又渐渐沉下去,慢慢站起身走出去,出门的时候歪了一下,门口的两个守卫立刻想上前来扶,他摆摆手,慢慢一步一步往前走,也已经很深了,天到晴了,月色很好,如水一般倾泻下来。他抬起头怔怔看天边的月亮,十三的月色,只缺那么一点就圆了,偏偏缺缺了那么一点。
路旁放了几盆美人蕉,大红的颜色,让他想起那些灼灼的桃花,那日他到珍奇斋,不过是想好好挑一幅画送给她,她喜欢桃花,因为他们在桃花开的季节相遇。看了那么多的画,没有一幅画表达出希望,那些桃花反而让人心里生出绝望来。他忽然止住脚步,向身后的守卫招手,吩咐一番,那守卫点点头,向门外走去。
苏慕北进了屋,先去把一身酒味去除,慢慢走到床前。床很大,谷衣躺在中间,头露在外面,小小的像个孩子。他踢掉鞋躺上去,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差点抑制不住自己,这几日两人虽然共处一间,却没有什么。今日他喝了酒,心里只觉得有东西在挠,他忙转过身背对她。
忽然她翻了个身,并没有醒,嘴里无意识叫:"苏慕北,苏慕北。"
以前她总是枕着他的手臂睡觉,所以他不在总睡不安稳,梦里都会叫他的名字。他翻过来,把手从她后颈伸过去,身子却一动不敢动,紧绷着。她又翻了一个身,一下子到了他怀里,温软的身躯,他怕自己迟一秒就控制不住,连忙抽手,忽听轻轻的一声:"不要。"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手不再动,就着月色看去,她的眼睛紧紧闭上,只有眼睫在微微颤动,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她的唇,她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他这才确定她是醒的。再也忍受不住,唇立刻映上去。
她的发在他指间缠绕,发间的香味弥漫开来,在最快乐的那一刻,他低低唤道:"谷衣,谷衣,谷衣。"她没有应,眼角的泪水落在枕上,迅速被吸干。
她想起那天他带她去看烟火,漫天的烟火,极尽最后的璀璨,就如他们现在,最后一次如烟火般绽放,最后一次离彼此那样的近。
她的头靠在他胸前,眼睛依旧闭着,仿佛安睡。
第二天一早阖府上下全都忙起来,高夜安更是忙得人仰马翻,他虽说是近卫军队长,其实担的是秘书的职务,所有大小事物都得管。忙了一上午,终于把明日的事妥当安排下去,到了书房来见苏慕北,因问道:"苏帅,明日随各部将来的女眷,是不是请夫人去接待一下?"
高夜安的意思是想趁此机会,让所有人知道正牌的夫人,这几日的情形来看,本来他有十分把握的,哪知苏慕北说道:"还是请林婶去接待吧。"高夜安看了看苏慕北的神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苏帅,为什么?"忽然想起那天史宾泉的神色,心里突地一跳,犹犹豫豫说:"苏帅,您不会——不会是要放手吧?"
苏慕北一笑,说:"放手不好吗?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高夜安心里一沉,看苏慕北眼里一点笑意也无,透出凄惶,他也顾不得身份道:"苏帅,你可要想好了,不后悔?"
苏慕北抬起头看他一眼,说:"你事儿太少了是不是?"
高夜安不敢多言,只得退下。
苏慕北靠着椅子愣愣出了会神,摊在桌面上的文件再看不下去,站起身走出来。满府都布置的喜气洋洋的,院里众多仆从来来去去忙个不停,这样热闹,他冷眼看着这样的热闹,心里只觉空得发虚。
后悔吗?他早就后悔了,可是这次即使再怎么不愿,他也一定会放手了,他自私那样多次,如今终于有一次不自私,却是放手。
他走回桌旁,从桌箱里抽出一幅画卷,慢慢展开,昨夜他叫人连夜去拿来的,他拿起一个长形的匣子,把画装进去,盖好,过了许久,又拿起一张纸,在纸上写下几句话,打开匣子放到画的底下,复又盖好。
秋天的天色渐短,七点钟不到,天就渐渐暗了,苏慕北忙完政务,管事上来问何时传饭,又说了一句:"夫人还没吃。"苏慕北遂一路往里走,到了厅里,才见谷衣正叫仆从把一盆美人蕉移到厅角,他走过去从她身后搂住她,"怎么还没吃饭?"
谷衣轻轻道:"我等你一起吃。"
苏慕北说:"以后别这样了,自——"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先吃这句话再讲不下去,搂着她的手再没有力气,停了一下,才说:"我们去吃饭。"他率先往餐厅走,一面对在旁的管事说:"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端上来,今晚我要好好吃一顿,狠狠的吃一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