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阴阴沉沉的,天空就像是悬在头顶上方,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因为闷热,窗并没有关严,留了一线窄窄的缝隙,风很大,吹得坠地窗帘到处翻腾。
山雨欲来风满楼。
谷衣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临近天亮才真正睡着了。下了楼,陈妈正在收桌上的餐具,不由问道:"他呢?"
"夏统卫一早差人来请苏帅听戏,见夫人还在睡觉,就先走了,苏帅说如若夫人不愿去应酬,那也可不去。"又问道:"夫人要吃点什么?"
谷衣抚了抚眉心,说:"随便吧。"
陈妈笑着说道:"那桃酥配牛奶怎么样?苏帅今天一早吩咐厨房做了一些,还亲自去摘的茉莉花,说是夫人喜欢吃呢。"
谷衣心里一暖,点点头,问:"他们是在哪听戏?"
陈妈答道:"安西大戏院。"又说:"夫人要没事也去听听,听说今天演的是《断桥》"
嘴里溢满茉莉花的香味,有种清甜,谷衣笑着说道:"我也好几天没出门了,正好去逛逛。"
吃罢,府里的管事早就安排妥当,谷衣上了车,一路向安西大戏院去了。
虽是正午,戏院里早坐满的人,两个侍卫一路开到,直接往专属包厢走,包厢外站了二十来个带枪的侍卫,见到谷衣,一众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把里面的人都惊动出来。来人是夏统卫身边的得意人方荻全,立马神色恭敬迎上来,站在门口说道:"夫人金安,刚才苏帅还在提起您呢!真真是伉俪,苏帅刚说,您就到了。"
谷衣只是觉得奇怪,方荻全这么个聪慧的人,照理说不会这样不知进退,待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虽是笑着问好,身体却是挡住门,声音还特意拔高,倒像是在提醒什么。谷衣脸色一变,冷下脸说道:"让开。"
方荻全脸上笑容依旧,额头已有汗滴下来,身子侧了侧,脚却仍挡住路,说道:"苏夫人,请。"
谷衣只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烧,顾不得身份,一把推开他,"嘭"的一声推开门。
屋里坐了三个人,上位的是苏慕北,另外两个是夏通统和他的三姨太,见到她,两个立马陪笑着迎上来,三姨太亲拉着谷衣的手亲热说道:"夫人,刚刚一直在盼你呢,终于把你盼来了。"
谷衣甩开她的手,在包厢里转了一圈,看到后面虚掩的小门,心里一凉,转过身来直直看向苏慕北,他"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在找什么?在怀疑什么?"眼神却是看向别处,到显得心虚。
他从未对她如此大声说话,谷衣只觉得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凄然一笑,反问道:"你说我在找什么?"
夏统卫忙打圆场,"夫人,其实就我们几个人,哪还有其它人,苏帅三句话不离夫人,就是我老夏蛇蝎心肠,也不敢作这样的事呀。"
三姨太也忙道:"是呀,苏帅对您可是一表情深,怎会作对不起您的事。"
苏慕北只是站住,脸色冷峻,视线落在台上,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对她,谷衣知道自己是失了气度体面了,其实她也知道,最多也只是做戏而已,他对她情深,不会作出对不起她的事,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开口说道:"我要你告诉我,有没有?"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众人为她铺好了台阶,可是她偏偏不肯下,非要摔得粉身碎骨才会罢休。
苏慕北心中也是一冷,她竟然一点情面也不给他留,让他在部下面前这样难堪,心中羞愤难当,口不择言说道:"谷衣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告诉你,别说是玩玩,就是我真娶了又怎么样?"
谷衣脚一软,差点站不稳,耳朵嗡嗡作响,但是居然听得清台上的声音:还恐添成异日愁,朝成恩爱幕仇雠。模模糊糊想,原来已经演到这里了,马上就要谢幕了呢。心里有种麻木的疼痛,像是小的时候扑倒在沙地上,手没有流血,却是钝钝的疼。唱得真是好,简直就是为她而唱的,真的是朝成恩爱幕仇雠,嘴里茉莉花的清香味还没有消散,他和她,就已经这样了,那往后,往后的日子...
谷衣生生打了个冷颤,再不敢想下去,旁边三姨太连忙上来扶住她,讪讪笑道:"苏帅说笑呢,我看这戏也散了,苏帅就送夫人回去吧。"刚说完就发觉这话说得不对,苏慕北已经冷眼扫过来,吓得噤声。
谷衣嘴角却慢慢浮起了笑意,是呀,台上一出戏,台下一出戏,台上戏完了,那么台下戏呢,是不是也该完了?她慢慢转身朝门外走去,身后恍惚有人在叫她,谷衣,谷衣,可是有什么用呢?当年母亲去的时候,也是一声声叫唤,谷衣,谷衣。最后母亲还是走了,不再回来。
这次,她的爱情,是不是,也是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