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
人都已经走光了,苏慕北并不动,只是坐着,一只手搭在桌上支起额头,眼睛微闭。
高夜安知他心中定是难受至极,劝说道:"时下西南刚刚平定下来,也需时间休整,况且那定北军素来有外国势力支持,贸然行动,只怕成不了事。"
苏慕北腾地站起来,眼睛像两支利剑直指向高夜安,高夜安却是不顾说道:"苏帅曾经留过洋,当然有许多我们这些不懂的先进作战方法,但是自古以来,不管是中国还是世界哪个国家每一场的战役中,获胜方终归至少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其中一样,现在这样的情况,真要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苏慕北啪的一声掏出手枪来,眼睛亮得骇人,直指高夜安的脑袋。高夜安吓得冷汗流了出来,提了一口气,犟着头说道:"今天苏帅就是一枪蹦了我我也要说,我不能看着这么多兄弟以死才换来的今天,就因为苏帅的一时冲动而功亏一篑,您这样做,不但报不了仇,反而会陷入八年前的境地。"
苏慕北眼睛迸出精光,高夜安下意识闭上眼睛,只听"嘭"的一声,接着是玻璃碎掉的声音,高夜安睁开眼,左侧是一地的玻璃碎片,上方的水晶吊灯已被打掉了一半。绕是他知道苏慕北定然不会这样不顾情谊,额头还是爬满冷汗。
苏慕北已经镇定下来,说道:"你就这么不怕死。"收回枪,又说:"今天我有些失态,对不住。"
高夜安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苏帅也不必急,虽说是只虎,可终归老了,他唯一的儿子又那样不成器,等到时机成熟,咱们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是啊,我已经等了八年了,这会子竟然沉不住气。"苏慕北微微苦笑,笑容里有无边的哀痛,眼睛定定看着墙上的月历。高夜安目光看清后脸色一变,难怪今天这样失常。
六月初五,苏慕北母亲的生日,也是祭日,往年的这天他们都是在战场上,苏慕北只一心想着怎样获胜,反而不会太过悲痛,今年终于收服西南所有的反对派,无事可做,苏慕北再也没办法压住心中的仇恨,只想着让仇人挫骨扬灰。
高夜安怕他再想下去出事,岔开道:"刚刚我见夫人在找林将军,脸色很不好,也不知是什么事?"
苏慕北才转过神来,因着他心中悲痛,害怕她知道后也会跟着伤神,晚上他都睡在书房,这几天又一直工作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每天两人见面的时间极其短暂,他也没留意她究竟是怎样了。
高夜安从未见过谷衣那样的神情,从见到她以来,她一直是温婉可人的,脸上时常流露出幸福的笑容。今天那样面如死灰的表情,不知怎的让他心里隐隐不安,说道:"苏帅怕夫人担心,什么都不告诉夫人,可是越是这样,只怕夫人越是担心呢。"
苏慕北道:"那些仇恨,我一个人背负就够了,我只想要谷衣一直这样幸福快乐就好。"想起谷衣脸上明媚的笑颜,他眼睛慢慢温和下来。
晚间祭拜完父母,两人一起回房。
一路上谷衣一句话也没有,平常的时候,谷衣总爱絮絮叨叨讲一些他不再的时候发生的小事,琐碎,但是有种平凡的温软,真实的幸福。这几天,苏慕北又避着谷衣,现在有时间了,却是一路沉默。
谷衣脸上有一种近乎悲伤的神色,祭拜的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跪在地上,直到苏慕北强制拉她起来
苏慕北想起高夜安说的话,因柔声道:"这几天都是我不好,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和你说,绝不一个人闷着,你不要担心。"
谷衣抬起头看他,眼里竟然满是悲戚,语气上扬:"你从来都不说,你什么都不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苏慕北本就心浮气躁,又想着自己心心念念都是为了她着想,她不理解也就算了,自己已经服软了,为什么她还要指责他,语气也硬了起来,"你的事你又全跟我说过吗?"
六月本是很热,晚间余热未散,气温也是很高的,但是谷衣居然生生打了个冷颤,"对,我没有跟你说,你也没有跟我说,所以我们今天才会变成这样,苏慕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声音一声赛过一声,夜里本就安静,声音回荡在周围,说不出的凄厉。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大滴大滴的,唇角的满是他从未见过的凄苦。
苏慕北心一下子乱了,虽然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顺着她的话轻哄道:"别哭了,别哭了,我们会好好的,会好好的。"然而谷衣哭得更凶了,直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往前跑。
苏慕北没有追上去,心中的无力感一下子涌上来,只是觉得疲惫。他不明白她平常那么个可人的人,今天怎就这样不懂事,不依不饶,直把他最后一分耐心用尽。
他朝着书房走去,慢慢想着,明天吧,他明天再去好好和她说,他今天真的是心力交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