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细白的脖颈,因为解了第一颗扣子,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到上面的印记都是一目了然的。像是才察觉到她的目光,李颖欣蓦地羞红了脸,慌忙把衣扣扣上,细小的盘扣,越急越是从指尖滑走。
谷雪只是呆呆站住,眼里什么也看不见,唯有李颖欣脖颈上的印记,生生的一齐撞进眼睛里。犹记得他对她说:"雪儿你先走,我和颖儿单独谈谈。"
所谓的单独谈谈,原来是这样。
有恶心的感觉从心里涌上来,那般的姹紫嫣红,瞬间失了颜色。她再也止不住,转身跑到门外,低头干呕起来,却是什么也呕不出,她昨天本就吃得少,今晨也只是随意吃了几口。肚子里空空的,恶心的感觉驱之不去,只是干呕,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一起呕出来。喉咙干涸得厉害,火辣辣的疼。
一只白玉杯适时出现在面前,她想也不想就接过来,白玉的杯子,杯里是浅浅的碧色,鼻尖萦绕的是清茶的香味。她仰起头,一饮而尽,恶心的感觉终于稍去了一些,只是身子微微颤抖,她扶住门,慢慢站稳了。
空了的白玉杯子渐渐在手心凉下去,那凉意顺着掌心的脉络,像是不小心滴入池中的一滴墨,迅速散开,那凉意就这样传到全身。
李颖欣站在她面前,右手拿着那小小的盆花,脸上的羞红已不知合适褪尽了,用手抚摸淡紫色的花朵,花心的那一滴晶莹已经没有了,她眼睛专注看向手里的花朵,声音有种轻微的无奈,"谷雪,我给过你机会,走到这一步,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要怪我,你也没有资格怪我。"她一只手轻轻抽走谷雪手中的白玉杯,把盆花放上去,轻轻一笑,"难得你喜欢这花,你就好好拿着吧。"她的笑容渐渐意味深长,"希望你以后用不到它。"
走出门外,天气依旧是阴阴的,李颖欣随手一丢,那白玉的杯子,就掼得粉碎。片片碎玉,在地上反射出光来。玉杯碎了自有其它的杯子来代替,再不然,重新寻一个一摸一样的,亦无不可。可是心呢?心若是碎了,找什么东西来代替。
不是没有试过求全,这样的委曲,不过是想要有一丁点的机会来拾起那些心的碎片,重新粘在一起,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颗完整的心,就像是绣花,细心把一片片花瓣绣在一起,终有一天能够成为一件大红的嫁衣。可是这样机会,都不能有。连她嫁衣上的最后一片花瓣,都不让她绣。
那么,她自己给自己机会,她为了这件嫁衣花费了这样多的心血,岂容得这样功亏一篑。
既然碎掉的心已经没办法粘合,那就不放大家都一起心碎吧,一起下地狱。
李颖欣接过遗珠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擦手,淡淡道:"要下雨了。"
不多时果然下起了雨,秋意清寒,昨日还有阳光来将那寒意驱离,而今日是没有了阳光,那寒意便肆意涌来。倚栏望去,碧浣池上荷花依旧灿烂,灿烂得让人生了错觉,以为还未曾到秋天,其实秋天都快尽了。
雨出奇的大,倒像是夏季的磅礴大雨,不多时屋檐的积水就哗啦啦往下流,像是一从一从小小的瀑布。水花溅在倚栏而立的人身上,然而谷雪只是定定看着大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几乎是同样的姿势,等的也是同一个人,但却完完全全不同了,昨日等的是天堂,而今日等的是地狱。
所有的意识几乎都没有了,只有心底那一点幽微的执念,她要等到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其实结果已经明了,所求不过是一个答案,让自己彻底死心的答案。
李颖欣的暗示她不是没听懂,可是所爱的人,怎可能与人分享,这样的事,连想一想都觉得不堪。她是相信他的,相信他懂她,所以才会讲得这般决绝,最后才发现,不懂的人,是她。她不懂为什么说喜欢的人是她,转过身却与另一个女人做出那样的事情。
车鸣声在雨声中想起,她散漫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大雨里有守卫撑伞奔到进门的车旁,车里有人下了车,随即一路直往一栋小楼走去,那是李颖欣住的地方。
眼睛望着那个身影进了小楼,视线立刻涣散,慢慢转回过身子,过了许久,才看清了,空旷的厅阁,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连刚才一直陪着她的溢彩,都不知去了何处。
定是嫌跟着她太无趣了,也是,溢彩跟着她的这些日子,就时常抱怨她都不出去玩,只是整日呆在屋里,不是看书就是出神,这样的主子,对于溢彩这样天*****玩的小丫头来说,大约是个灾难吧。
大雨还在继续,哗啦哗啦,她孤零零坐在厅阁的椅上,视线触及桌上的盆花是,嘴角有了浅浅的弧度。
桌上小小的盆花,她不觉间竟然从花房把它带上来了,幸好还有一盆花。
她想把盆花抱到胸前,但是指尖冰凉无比,僵直得不停使唤,努力了许久,她终于颤抖地把盆花抱到胸前,真好,还有一盆花陪伴她。浅红的花叶像是小小的火苗,奇异地让她的指尖开始有了知觉,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一滴,两滴,三滴,慢慢那些温热的液体越来越多,打湿了手背,打湿了前襟,又滴落花叶上,花心上。
她看着花心的那点晶莹,恍惚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