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神一走,白乌鸦也坐不住了。他要去长青市,即刻启程!
说走就走,临行前他去了趟老院长的家里,他知道老院长把这些年的所有存款都放在衣柜的暗格里了。可白乌鸦没找到一毛钱,他把老院长的家翻了个遍,一毛钱都没找到。甚至老院长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在了!
白乌鸦恍然想起钱神走时带着的那个大型手提包,他从外地回来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带——他怎么可能从早已搬走的孤儿院宿舍收拾出那么多行李?
白乌鸦拿出手机,拨打钱神的电话。
钱神此时正在等火车,看见白乌鸦的电话号码,犹豫良久,还是接了。
白乌鸦问:“院长的东西你拿了?”
钱神说:“我拿了,他说留给你的。”
白乌鸦咬牙切齿道:“你个混蛋!”
钱神听不下去,挂了电话,倏地从候车厅的座位上起身,几声喘息罢,使出浑身力气咆哮了一声。
他双目猩红,布满血丝,没想到白乌鸦还是要去!他凭什么?他能干什么?
有人过来问钱神:“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钱神捂脸喃喃道:“需要帮忙的人不是我,不是我……”
临行前,白乌鸦又去找了一趟代理院长,要到钱神留下的快递地址后,回去随便收拾了些东西,去了火车站。
白乌鸦发现,自己已经十年没来过火车站了。
他连火车票都不知道怎么买,一番询问后,好不容易买了火车票,又不知道在哪里上车。
他还以为火车会一直在原地等,像汽车客车一样,人上齐了,才会开动。
白乌鸦不知道,对于他即将要踏上的那辆火车来讲,这里不是.asxs.,长青市也不是终点。
又是一番询问,白乌鸦上了火车,很容易就找到了车票对应的座位。
他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连转身看一眼窗外风景的力气都没有。此时白乌鸦烦躁极了,他根本不知道到达长青市之后,他该做什么。关于老院长的死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白乌鸦一点头绪和线索也没有。
他只能闭着眼睛横冲直撞,剩下的全交给运气。
他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烦躁,愤怒,惶恐,还有说不出来的其他。这时但凡一点刺激,都能使白乌鸦情绪失控,然后一个带着眼镜的小平头,就这么不合时宜地撞到了枪口上。
白乌鸦正闭着眼睛冥息呢,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诶,哥们!”
“滚!”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嘴里沉沉地蹦出了这个字。
“诶哥们,大家出门在外,脾气别这么臭好不好!”小平头见白乌鸦这个态度,面上有些挂不住,便与他争论起来。
这时白乌鸦睁开眼,仿佛很吃力,才将视线对准正等他说话的小平头。
“我说最后一遍,滚!”白乌鸦冷冷地讲。
“诶我跟你说,我脾气也是不好的!你别以为我是好惹的!”小平头有些怒,他抬手指着白乌鸦,正要骂话,白乌鸦对面坐着的青年忙起身拦住小平头,高声劝道:“小于你别生气,我估计这位哥们是心情不好。”
说罢这青年走近白乌鸦,和气地劝说:“这位兄弟,我这个朋友不是过来找你骂架的,他只是想跟你换个座位。”说罢白乌鸦旁边的人,和对面的另一个人也站了起来,那青年才继续说道:“我们四个是一起的,只是座位买开了。”
白乌鸦的神智不是很清醒,他根本没听这个人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些杂乱无章的关于老院长的记忆。
“滚!”白乌鸦的语调抑扬顿挫,拖了长长的尾音。他没心情搭理这几个莫名其妙的人,所以很是不耐烦。
“我好声好气地跟你商量,你要再是这个态度,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虽然这个青年的教养不错,但面对白乌鸦的这个态度,他也快没了耐性。
“哦?”直到这里,白乌鸦才饶有兴趣地扫了他们四个一眼,满不在乎地问道:“你们准备怎么不客气?”
青年攥起拳头,他脸色发青,指挥站在白乌鸦旁边的那人:“把他给我揪出来!”
那人听令,挽了挽袖子,准备动手。
白乌鸦也攥起了拳头,随时准备给上一拳。他没练过武,也自知一个人打不过这四个人。但白乌鸦不怕他们,也不怕挨打。他满腔的不痛快正等着发泄,倒感谢这四人可以给他一个发泄的机会。
一会儿挨打的时候,能摸到谁就抽空给他几拳。这样想好,白乌鸦忍不住笑了出来,随时准备开打。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该死的乘务员就过来劝架了!
乘务员强制性地让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还询问白乌鸦有事没有,显然是看白乌鸦孤身一人,就把他当成了弱势群体。
白乌鸦见打不成了,心里更加烦闷,对乘务员挥了挥手道:“没事。”便重新瘫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休息。
乘务员走后,白乌鸦对面的青年对他说道:“你真是太没素质了!不过山水有相逢,你就等好了!”
白乌鸦心里闷笑一声,没搭理他。
很快火车到站,白乌鸦站在火车站附近的陌地街头,心里愈加怀念老院长了。
作为一个二十年前落地的婴儿来说,白乌鸦是不幸的;但作为一个被抛弃的孤儿来说,白乌鸦又是幸运的。
他随身携带的行李极少,最为珍贵的是他从小到大,每年生日由院长亲自拍摄的纪念照。这种待遇是别的孤儿想都不敢想的,而老院长就这样毫不忌讳地将恩惠给了白乌鸦——自己究竟何德何能?白乌鸦至今也想不明白,老院长再一死,答案就彻底不了了之了。
兴许是过于思念老院长的原因吧,白乌鸦眼前飘出了一个特熟悉的身影,是老院长吗?突然他浑身轻飘飘的,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走上去,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他亲爱可人的老院长——白乌鸦向他走过去了,他刚想伸出手,拍一拍那个人的肩膀时,眼前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白乌鸦从幻觉中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正在车流湍急的马路上,随后他左边驶来了一辆汽车,直直向自己撞了过来!
白乌鸦被吓到了,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呆呆站在原地。
直到被车撞倒的前一刻,白乌鸦都处于懵逼的状态。
他以为身体会被车撞飞,当然不是飞出去十来米的那种,那样就活不了了。可至少要被撞出个一米半米才算帅吧?白乌鸦想不到他只是被撞倒了,脚都没有离地多远。不过这样也好,危险性更小。
多亏是司机及时踩了刹车。
那一瞬间的撞击给了白乌鸦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因为那一瞬间很迷糊,像做梦一样,且丝毫感觉不到痛。
直到和地面完成了摩擦,白乌鸦才感觉到从左大腿蔓延至全身的痛意。
那几十分钟的时间里,白乌鸦一直在祈祷自己可以昏过去。因为这种疼痛实在是太难受了,让人发毛。
这是一种蔓及全身的胀痛,好像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每一个肌肉都是痛的。他想变换一个比较舒服的倒地姿势,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使他的痛意急剧加倍,而如果不变换姿势的话,他依旧会痛,还浑身难受。
其实最让他发毛的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几乎能确定给他身体带来疼痛的那几个点了,然后在他就要睁眼辨认的时候,疼痛又他妈一下子蔓延开了。
虽然找到那几个疼痛点也于事无补,但被疼痛挑逗着的白乌鸦实在不服。
救护车到来之前,白乌鸦一直躺在地上,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呻吟。
他和车主之间唯一的交流是在车主蹲在他身边,试探性地触碰着他身体,并一边问他“你哪儿疼?你有事没有?”的时候,无力地嚷嚷了一句“别碰我!”
车主也算是淡定,不急不恼,在看见白乌鸦不仅没有昏死过去,还有力气嚷嚷之后,便一脸从容地看会儿伤者,看会儿远方,再看会儿伤者,看会儿远方……这样全身心地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在白乌鸦的私人时间里,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年月,救护车终于赶来了。
兴许是觉得上了救护车,伤处有了保障,而自己与疼痛也斗累了,便放宽心,美美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他看见了生命中第一个为自己服务的白衣天使。
睁开眼之后,白乌鸦还没来得及感觉下自己的身体状态,便开始着眼打量这个满脸透着不耐烦的女护士了。
出于男人的本能,白乌鸦第一眼看向护士的胸,心里暗叹一口气后,又看向护士的大腿和屁股,罢了心里美滋滋的,觉得条件还不错。最后他把注意力放在护士的长相上,又暗自叹了口长长的气。
“你这人,四肢都给撞没了,还有心思先看我?”
护士饶有兴趣地盯着白乌鸦的眼睛,四目对视之后,她发现病床上的伤者还算挺帅的。
每个人的审美标准不一样,这护士当然占了便宜,而白乌鸦此时的表情,则是吃了屎般的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