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所感叹的栎王殿下实在不想那乘着酒爵的木舟竟是停在了自己身后,因是第一轮,众人的视线也随木舟全停留于云栎那处,这目光如炬云栎也有些无法招架,而落座于他身旁的白少家主倒是眸光兴味索然的扫了一眼其身后的木舟,不乏乐意见之之意
而留意着木舟流向的侍人也迅速的上前来,将酒爵从木舟中取出,步至栎王殿下身旁,躬身将酒爵递于云栎,恭敬言了一声“郎君请”
云栎略显迟疑,但还是在在场繁央名士虽含蓄却仍有所压迫感的眸光中从侍人手上接过酒爵一饮,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自己刚刚又为何要叹一声,平白惹来误会,如若不是那一叹他可不信这酒爵就这般凑巧的停于自己这处了
云栎将一饮而尽的酒爵交由侍人,已有名士耐不住先言“远居士既已饮过一爵,卫岫先生觉得以何题诗为好”
栎王殿下的名号在荟萃居内不便多称,云栎便为自己取了个远居士的称号,一来以此为称他人不算失礼,二来荟萃居内多是潇洒不羁的名士,自己若在拘这俗礼也负了那张送上的墨樱贴,远居士这名号倒也简易,取意不过是山高水远之意,倒是更能看出这位栎王殿下的随性之处
被名士提及的卫岫先生也是笑着放下手中酒爵,未及沉思便言“远居士正好是远游归来,若以何题诗,不如就用“游”字为题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名士也都点了点头,没有多大意见,虽以“游”字为题还是简易了些,但卫岫先生已出此言,众人倒也放下了想去为难一下这位栎王殿下的意思,若因此被此人惦记上了终究不是好脱身的
侍人也托着笔墨宣纸来到云栎案旁,小心的将宣纸铺就在案面上,再研了墨,将紫毫放于笔搁上,才退于一旁,被赶鸭子上架的栎王殿下也只能无奈上手了,其他于他还好,但诗文真是不精,这第一轮就被自己碰上,真是不慎啊
半柱香的时间,云栎就已放下手中的紫毫,任由那侍人将他案上的宣纸收起,送至卫岫那一处传阅,卫岫看着被侍人收上的宣纸,对上面笔墨横姿,自成天趣的字体倒是有所赞意,待看完那虽笔酣墨饱却有些不以连贯随意的成分较多的诗文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他眸光扫过对面的云栎一眼,才将这首诗文交于身旁的侍人给以其他名士传阅,而栎王殿下则被他突兀的一眼看的浑身一僵,自己刚刚那首诗文虽说算不得佼佼但也不至太差,怎换来卫岫先生如此的目光
而其他的繁央名士在看过这篇为首的文章也是如卫岫先生一样表情只是他们稍微掩住了表情,没有太过表露
而这时侍人已重新盛了一酒爵,放入木舟之中,首席的雅客也将指尖落于古琴之上,他也是同一身广袖宽袍,发却未束散发于身后,随心意成,琴声如诉,仿佛一副荡气回肠的画卷缓缓漫开于众人面前,金戈铁马,意气风发
一时宴上的众人竟都如同身临,就在这众人微怔时,那木舟已于渠道中绕了一圈,在琴声顿止时,稳稳停于白少家主前,白毓眸光并未往身后看去,在雅客止乐前他就可隐隐感觉到这一爵应是自己的了
而琴声既止前,众人朝自己这席明显热烈许多的视线白毓自然是感觉的到,如此,倒也换来了栎王殿下的朝自己望来的促狭目光
连安座于白少家主身旁,静看着这一场曲水之宴的云坠,在木舟停于白少家主身后时倒是不比栎王殿下的促狭目光反而有些期待了,能于少年时便令寄麓大儒主动言败的之人,如今又是如何惊艳呢
白毓在众人的视线中已伸出那只如玉质光泽般的纤手接过侍人递上的酒爵一饮而尽,一向清冷倨傲的白少家主也这般潇洒倒引得在场名士眼神更加热烈
卫岫先生也是目光停于了白少家主身上半刻,才含笑的言了一句“仰慕白少家主亲笔已久,未想今日倒有如此缘分,恰好曲水之宴,君子竹下,春光正好,不如就以春日流觞为题,众位以为如何”
听此一言本以为好不容易能令声名天下扬的白少家主亲自提诗的众人未想到卫岫先生还是只以景致为题,虽有所遗憾,但春日流畅倒也符合,便只能颔首认可
待侍人铺好笔墨后,听过题目,如谪仙般姿容的白少家主已提起紫毫运笔流畅蕴藉,男子一身金缕纱衣,眉目如画,行云流水般的落笔倒是看痴了宴上众人,却还未至香炉中焚起香的十分之一,男子就已然罢手
侍人面色虽不掩激动的,但行动还是十分恭谨的收过白少家主案上的宣纸传至卫岫先生一席,而卫岫先生也是眸光大放的看着手中拿着的宣纸满是惊赞,先不说这鸾翔凤翥,臻微入妙的笔画,便是这一篇璧坐玑驰,操翰成章的诗文也是他这些年甚少能见的
此首诗文已然可以立碑落于荟萃众碑之内了,视线一直凝于卫岫先生面色的宴上众人见卫岫先生这般惊喜模样,更是期待万分,他们看着卫岫先生将诗文小心叠好交与他身旁的侍人,才按耐下心中激动之意,白家少家主亲提的诗文,如何能让他们不这般激动
便是七年前,此子的才华就已让寄麓大儒甘愿言败,莫说其稚子时就以一篇长论打动白芷皇后令其许下赤浮世家之首的家主之位,那般荣光怎能让人忽视的了,虽历来未见这位白少家主亲提的诗文,但以其自幼的风光无限,此番所作诗文必定不凡
无视那些传阅白少家主诗文的宴中名士的暗自赞咏声,首席的雅客已重新抚琴,悠扬轻缓的琴乐继续响起,原本激动万分传阅着白少家主诗文的众人便只能暂止心中激动
首席上抚琴的雅客若只是一般人,又怎能接到墨樱贴,于此宴中位列首席呢,此人不止身份是赤浮九贵族之一的薇家之人,还是当年独身远离繁央的薇屿先生的一脉相传下来又被接回薇家后人,得众人尊重本身应当,更勿论其在琴艺上的极致造诣
此时这位薇屿先生的后人已然抚琴,知其性情者便也只能暂时止住看过白少家主亲提诗文的赞咏之意,静看着那被侍人重新换上的酒爵乘着木舟缓缓流去
伴着缓缓流淌起来的琴声,似将众人带入了又一个境界,他们面色像对过往种种回忆了一片后余留的惆怅,又因琴声中一个回转的间隔,令于此宴上的众人弃了之前的惆怅,暂放下心中的悲喜,似重新感知生命自然般心迹澄清,这便是薇屿先生后人的薇埙,虽不再如薇屿先生一样善于书法但对琴艺方面的登峰极顶应是无人敢与质疑
就在这一片由琴音在众人心中织起的无限境界之中,那乘着酒爵的木舟已在薇埙先生琴乐至尾音时,停于白少家主身旁的女童身后,方才从琴音织起的境界中脱身的众人,看着那木舟停留的位置,顿时膛目结舌
他们有所狐疑的朝薇埙先生的方向看去,不免怀疑薇埙先生这琴音实在停的太过凑巧,这一连三人皆是刚入的新客,若说有意为难,那之前薇埙先生与白少家主的颔首示意却是众人所见,两人关系应是熟识才对,而且就算不是熟识,以薇埙先生来言,他们也想不出薇埙先生为何要有此举,
就在这些纠结的心思中,白少家主却是眸色清冷的朝首席的薇埙先生看去,对方再看到他那探究的目光之时,却也不再多言,只是面露笑容,矜持有礼
这一轮该是如何抉择,就在宴上众名士还有所纠结之时,侍人已取过酒爵更是无措,观那席上的女童年岁不过七八余岁,还只是一名孩童,饮酒本身不妥,莫说是题诗一首了
从薇埙先生的笑颜中收回目光的白少家主,转而将目光望向一旁仍然面色平静毫无波澜的云坠,女童这般姿态旁人如何皆与之无关,反正自己是极为满意的
就在宴上众人还有所纠结,侍人的无措,首席雅客的笑颜,以及栎王殿下的担忧神色中,白毓已然起身,朝着卫岫先生那一席一揖道“阿坠乃毓共携而来之人,此番曲水之宴,却因其年岁正幼,不便饮酒,不如让毓代饮三杯,以此过场如何”
有白少家主此言,这一个纠结倒是可以迎刃而解了,卫岫先生也是含笑起身,朝男子方向一揖后,启声言“能有白少家主此言倒是极好,阿坠小友年纪尚幼的确不应饮酒,白少家主代饮三杯倒也是了了此轮”
得了卫岫先生此言,宴上的众人也算放下心来,而白少家主却是在得了卫岫一言后再眸光转向首席的雅客,声音如山涧般流淌般悦耳言“薇埙先生觉的毓这三杯又是否可代替阿坠的此轮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