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溜了溜了

咕咚——咕咚——

夜色中，两个黑影坠入瑟涅河，溅起的两朵水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九月份的天气已经转凉，瑟涅河的河水冰冷得仿佛有针在往皮肉里扎。

彻骨的寒意侵蚀着残存的体温，白昙感觉自己正从一场长眠中醒来，大脑一片清明。身体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断下沉，在遥远的视野尽头，依稀能看见一点毫光，他努力地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那快要消失的光点，可身体却仿佛被冻僵了，哪怕只是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浓烈的求生欲翻涌上来，白昙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做了个难忘噩梦，在睡梦中挣扎着想要醒来。

随着身体逐渐下沉，每一寸皮肤上承受的水压也逐渐增强，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变成了一连串的气泡往水面漂去。

沉眠中的白昙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了，窒息感像是逐步逼近的死神，脑海里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呐喊，在呼唤，催促着他赶紧醒来。

终于在某一刻，白昙猛地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头顶上方波光粼粼的水面。

肺里已经泛起灼烧感，这是缺氧的前兆，白昙来不及去思考发生了什么，四肢奋力踩水，迅速向水面游去。

哗啦——

水花四溅，白昙从水面伸出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他听见了快艇马达的声音朝自己靠近。

白昙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架快艇在水面上漂移打横，停在了自己身边。

一只手伸下来，白昙听见了道格的声音：“我差点以为你淹死了！难道你不会游泳？”

白昙没有接话，拉住道格的手翻上快艇，快艇迅速朝着河对岸驶去。

快艇上，道格坐在白昙对面，二人浑身都湿透了，肩上披着早就有人准备好的毛毯。

白昙自从上船后就一直沉默着，道格盯了他半晌都没见他有动静，于是伸手在白昙面前挥了挥：“喂喂，你怎么了？”

白昙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别烦我。”

道格一听就来气了：“嘿！你这什么态度？忘了之前是谁冒着被摔死的危险来给你送飞鼠服了？”

白昙看了看还缠在肩膀上的飞鼠服绑带，他皱着眉问：“任务成功了吗？”

道格奇怪地看着白昙：“你问我？你自己做的你不知道？”

白昙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他自言自语道：“对啊……我应该知道才对……为什么这次会不记得了？”

他突然想起了在博物馆门口遇见丁香那次，丁香在受到黑十字影响后，也对自己受影响的情况没有丝毫记忆——想到这里，白昙大概有些明白了。

“令意识沉寂，从而更好地进行信仰灌输么……”白昙一边思索着一边自言自语，“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人的思维变成一张白纸，才能随心所欲地在上面写写画画……只是黑十字没想到的是，我的意识陷入沉睡后，反而给了‘他’可乘之机，直接接过了精神的主导权。”

“直到落水后我受到刺激醒来，才重新把主导权抢了回来。”

“在以往‘他’出来的那几次里，我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失去了对精神的主导权，所以对发生了什么依旧会有记忆。而这次纯粹是因为我的意识被动陷入了沉眠，所以才没有留下记忆。”

道格根本不知道白昙嘀嘀咕咕说的是什么东西，他坐在对面生着闷气，顺便讥讽白昙：“杀手都是你这样没有感情的吗？我好歹救了你，你却连声谢谢都没有。”

想到这里，白昙看向船尾的方向，远处的西缇岛，巴黧圣母院上空依旧被火光笼罩，尖顶钟楼从中折断，在漫天的黑烟中，大火肆意燃烧，五彩斑斓的名贵花窗在高温中龟裂破碎。

一如历史上那些被教廷绑上火刑架的异端，今晚的巴黧圣母院仿佛也在滔天的大火中哀嚎哭泣着。

下方的街道上，有人群站得远远地围观，警车和消防队也已经到了，红色蓝色黄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着。

警笛声顺着夜风，隐约飘进了白昙的耳朵。

望着大火中的巴黧圣母院，白昙不由得看呆了：“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到底干了什么……”

道格还以为白昙口中的“你”是在说他，差点跳了起来：“少冤枉人！明明全是你一个人干的！跟我可没关系！”

白昙回过神来：“这下完了，卡佩蒂安家族该怎么给镇府交代？”

道格斜眼看着白昙：“你还是先想想该怎么给大小姐交代吧，巴黧圣母院虽然是宗教建筑，但它对法蓝西的意义非凡，看看你做的好事——让你去杀人，你却把别人家都给抄了！”

白昙沉默了片刻，然后摘下毛毯，默默脱掉背上的飞鼠服。

道格翻了个白眼：“等上岸会有准备好的干净衣服，你等那时候再脱也不迟。”

白昙看向道格，冲他眨了眨眼。

道格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忽然，白昙伸手指向道格身后：“快看，飞碟！”

“哪里哪里？！”道格连忙转头。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道格再回头时，对面已经不见了白昙的踪影，只留下水面上荡起的一圈圈波纹。

溜了溜了。

道格怔了一下，随即朝身边的人大骂：“怎么不看好他！？”

旁边的人讷讷说道：“看飞碟去了……”

十多分钟后，快艇在河堤靠岸。

玛格丽特主动下车，朝这边迎过来，但左右看了看，却没找到白昙的身影，她皱着眉看向道格：“他人呢？”

道格低着头，有些尴尬地说道：“他觉得事情闹得太大，没办法给你交代，趁我们没注意就跳河跑了……”

玛格丽特闻言一愣，旋即掩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道格自觉自己办砸了事，低着头不敢说话，一直等玛格丽特笑声停止了，才小声开口：“大小姐，家族那边你要怎么去解释……不如把黑天鹅从今晚的事里摘出来，全推到GOS头上，我们还可以加派人手搜查全城，将Waiter找出来，把他交给镇府。”

玛格丽特摆了摆手：“不用了，卡佩蒂安财阀会承担起对圣母院的修缮费用，并且会以慈善的名义给镇府捐助一大笔资金，无非是一些利益上的割舍，无伤大雅。而且退一步说，这个结果对我们来说是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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