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羽寒的行为看似洒脱,但却又有表演出来的痕迹,让人感觉总是少点真实感。
她的举动越来越疯狂,疯狂的出人意料,让人无法想象。陆云飞明白,她绝不是这种人,之所以这样的原因,就像是久困牢笼的鸟儿冲破枷锁,在天空中肆意翱翔的状态一般。
“怎么?不信?”虞羽寒甩了甩自己的袖口,“当然,我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吃完饭才发现刚刚出来的太急没有带钱。我说暂时赊欠,他们又不同意,没有办法,我只好跑了。”
说完,她还摊开双手,眼神里略带委屈:“如果你还是不信,你大可搜身,搜出一枚铜钱,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搜身”一词,陆云飞忍不住想到刚才尴尬一幕,头刚要转向虞羽寒,害怕生出什么歪心思,又连忙扳正,目不斜视的说道:“我信,天底下的事,没有你虞羽寒不敢做的。”
明明是阴阳怪气的调侃,但虞羽寒却把它当作一种褒奖,笑着道:“走,冲你说的这句话,咱们去清风馆,我请客。”
说着,虞羽寒便要向前走去,然而陆云飞却是停在原地,纳闷的问道:“你不是才刚刚吃完吗?”
“跑了这么一通,都消化掉了,现在又饿了。”虞羽寒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
听到如此牵强的解释,陆云飞愣了下,随即问道:“你不是没有钱吗,该不会又让我请吧?”
虞羽寒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双手掐腰,摆出一幅大人训斥小孩的神情,道:“你年纪轻轻,别的没有学会,倒是学会抠门了!”
“我……”陆云飞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但细一想想,又把嘴巴闭上。
他对钱财一向看的极轻,在赤云寨时,他十几年没有钱,不也是好端端的活过来了吗?只是一想到上次去清风馆,虞羽寒突然离开的场景,至今满腹疑惑,难以接受。而且,他的确有要事等着去办,没有时间陪虞羽寒去吃饭。
虞羽寒见陆云飞仍然没有动,还当是自己刚才的话伤了他的自尊心,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枚铜钱,用拇指一挑,铜钱在空中旋转着飞向陆云飞,发出一串嗡嗡的响声。
陆云飞正在思考该如何开口婉拒时,铜钱已飞至眼前,他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把将铜钱抓住,这时,只听对面的虞羽寒道:“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我带钱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陆云飞摊开手掌,看着平躺在自己掌心的那一枚铜钱,上面甚至还带着虞羽寒体问的余热。
“如果搜出一枚铜钱,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陆云飞不由自主的想到虞羽寒刚才对自己说的这句话,不知是否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你怎么还傻愣在那里?”虞羽寒不耐烦的催促道。
“既然你有钱付帐,那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追你?”陆云飞戳穿虞羽寒的谎言,只因为他的确关心。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问题,只是找人陪我喝喝酒。”虞羽寒没有半分尴尬,仍然笑靥如花,爽朗的道。
说着,他竟走了回来,顺势拉过陆云飞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走。
感受到从手腕皮肤处传来的清晰的触感,闻着虞羽寒身体上散发的幽幽清香,陆云飞一时失神,竟鬼使神差的被虞羽寒牵着走,一直走出了他们暂时藏身的小院。
“呼,话说回来,我已很久没有喝酒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就是格外的馋。”虞羽寒自然的拉着陆云飞,憧憬着一会儿的美好。
这时,陆云飞猛的回过神来,手腕一拧,挣脱了她的手:“抱歉!”
虞羽寒愣住,空握的手掌悬停在半空中。眼底闪过一丝不歇觉察的阴霾。
片刻。她收回了手,脸上重新绽放了笑颜,仍然是先前的阳光开朗:“怎么了?”
“我……”陆云飞犹豫了下,终究是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干脆坦白的道,“朱雀坊苏小姐今天启程返回江南。可能会有危险,贺掌柜托我跟上去看看,以防万一。”
话说出口,就连陆云飞自己都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有意无意之间,把所有的原因归于贺伦的委托,但他自己心里却一清二楚,即使贺伦不说,自己得到这个消息后,仍然会放心不下苏天瑜,而前去相送。
陆云飞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尽可能的撇清与苏天瑜的关系。
“朱雀坊苏天瑜么?”虞羽寒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双眼深邃,沉默不语,像进入了异世界,连呼吸都变的弱不可闻。
等了片刻,始终不见虞羽寒有进一步的动作,陆云飞有些担心,刚要开口,这时,虞羽寒忽然抬起头来,脸上笑容尽失,而是一脸严肃:“此时京师内暗流涌动,朱雀坊不在自己的地盘,力量渺小,正是敌人逐个击破的良机,的确危险。倒是我一时疏忽,早该想到你这么晚出来,一定是有要事去办。你快去吧,不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陆云飞一愣,这才是自己熟悉的虞羽寒。
但不知怎的,见到虞羽寒的突然变脸,陆云飞内心忽然有些心酸,甚至产生了浓浓的歉疚感。
“羽寒,等我回来,我再陪你喝酒。”怔了好一会儿,陆云飞才再度开口,一字一顿,郑重其事,更像是一种承诺,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消除自己内心的那份歉意。
“那你可快点儿。”虞羽寒忽然用弱不可闻的声音接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陆云飞没有听清,再次询问道。
“没有什么,你快去吧。”虞羽寒简短干脆的回答,没有蕴含一丝的情感,也让陆云飞没有任何接话的可能。
陆云飞深深看了虞羽寒一眼,最后只是匆匆说了一句“我走了”,便转身离开。他舍不得虞羽寒,但虞羽寒连让他表达这份情绪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道虞羽寒会不会难过。”陆云飞有些担心她,走了一段路程后,回过头来去寻,原地早已没了虞羽寒的影子。
看着月光下空荡荡的街头,陆云飞因为虞羽寒的不在意而松了一口气,但是内心深处,却又隐隐有那么一丝失落。
“罢了,不去想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追上苏天瑜再说。”陆云飞摇了摇头,摒弃脑海里有关虞羽寒的杂乱思绪,朝着东方追击而去。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虞羽寒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双眼中渐堕幽蒙,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陆云飞奔东而行,一路疾驰,却始终见不到虞羽寒的踪迹。
一直到黎明时分,他赶了一夜的路,却是已经来到天津。
天津是“天子津渡”之意,是朱棣夺取帝位成功,始发于渡过沽河,于永乐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传谕旨“筑城浚池,赐名天津”。
过了天津,便是大海,陆云飞不免有些着急。
一方面,他担心走岔了路,而另一方面,他则是担心苏天瑜已经遭遇不测。
“啧,贺掌柜只是给了我一个笼统的方位,依苏小姐的作风,在路程中极有可能根据形势,随即改变行程,这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要找那么一行人,谈何容易?”陆云飞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身体实在有些撑不住,找了一间客栈小歇片刻,同时思索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最终还是决定先赶到海边渡口。
休息片刻,稍稍恢复了些许体力,陆云飞便从床上起身下了楼。他不知苏天瑜用的什么代步工具,只能尽可能的往前赶,好在天津乃是一座大城,在初到天津之时,他便买了一匹马。找掌柜的结算了房钱,陆云飞前往马厩牵马,路过大厅的时候,他的鼻子忽然嗅到一股野兽的骚味。
“这是……老虎?”在赤云寨生活了这么多年时间,陆云飞一下子就闻了出来,不禁心里一惊,“这过往旅客留宿的普通客栈,怎么会有老虎的味道?”
陆云飞敏锐的感觉到一丝不对,下意识的放慢脚步,顺着味道传出的方向望过去,但见靠窗一桌围聚而食的四个人十分显眼,由于身上散发出的奇特味道而被其他客人排斥。他们打扮随意,衣服像随意买来根本不合身,皱巴巴的包裹在身上,操着一嘴外地口音,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驭兽山庄?”陆云飞的脑海里,一下子冒出这个念头。
但他倒也没有盲目肯定,天津附近老虎数量稀少,也有可能是外乡猎人看到商机,捕捉到老虎前来此地做生意。
陆云飞眯了眯眼,收回即将迈出客栈门口的脚,而是返回到柜台处,随意要了一份饭食。
小二见到陆云飞结了房费还去而复返十分奇怪,但有生意上门,自然是乐的不行,连忙去吩咐厨房去准备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陆云飞四下里扫视着了番大堂内的环境,最终挑选了一个居中的位置坐下。
由于不是饭时,大厅内的客人不多,再加上那伙行踪诡异之人身上的味道,人人惟恐避之不及,陆云飞的动作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他与那伙人中间隔着一个空桌,这已经是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