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来,一场大雪降临在大草原上,放眼望去四周白皑皑一片。可这对于西瓯的牧民而言,却不是个好消息。尤其是当一场惨败过后,西瓯面临着缺衣少粮的危急,欧阳振宇暂无办法,只能带王庭向西迁移。
然而在西瓯王自顾不暇之时,他依旧牢牢的盯住中原局势。前几日亲卫回报,已将第二封信偷偷塞到高巍府上。估计此刻,高巍正拿着通敌罪证,和丞相对簿公堂。
欧阳振宇听后,内心充满了报复的快感。要不是因为有邵安的第二封亲笔信,可以作为把柄,西瓯王又怎会如此轻易相信他。然而他没想到邵安的胆子如此大,竟然真敢冒险欺骗,致使西瓯大败。既然如此,你不仁我不义,这么好的把柄,不用白不用了。
欧阳振宇预料的不错,这第二封信果然令高巍勃然大怒,激得他丧失了理智,轻易的相信了邵安通敌,并连夜写奏章参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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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朝堂之上,邵安拿着薄薄的一纸书信,慢慢的研究了半天,而后义正言辞道:“圣上明鉴,此信乃居心叵测之人离间将相关系,不可当真。”
高巍闻言,真想对着邵安破口大骂,心想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无耻的人,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弥天大谎?
立马有相党之人附和道:“这必是西瓯伪造的。他们被我朝打败,便想使用离间计,挑拨是非,诬陷丞相。”
“你们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了?”高巍反驳道,“西瓯如何知道邵安的笔迹?”
“要想知道一个人的笔迹,方法太多了。况且邵相曾写有与过西瓯的国书,他们便可以照此作伪。”
“那也不可能如此相似。”高巍是十分熟悉邵安笔迹的,他字迹飘逸独特,别人很难模仿,故而他打开信后仅看过一眼,便能确认是谁人所书。
大理寺卿裴绍钧,见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便提议说:“陛下,丞相的字迹满朝皆知,不如让大家都来辨认辨认,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裴绍钧作为中立党,提出的意见自然公允。相党枢党都无话可说,于是皇上赞同,“诸位爱卿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在书法方面造诣非凡。你们来辨认辨认,这信上的字迹。董爱卿,你乃礼部尚书,书法大家,就从你开始吧。”
高巍见皇上叫的是中立党的名字,十分得意。他相信以董大人毒辣的眼光,必能看出真伪。
陈公公从邵安手中取过信,递交给董祈明。后者将那一页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得出了结论,“回圣上,此信上的字,与丞相的字相比,虽然形似,可惜神非。”
“你胡说。”高巍怎么也不可能相信,那是伪造的。
“高将军,下官近日时感视线模糊,还是再让其他大人认一认为好。”董祈明回道。他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老与丞相对着干的人了,通过与突厥谈判一事,他已放下对丞相的误解,如今已在不知不觉中向相党靠拢了。
董祈明将信传给孙敕,孙敕阅完后又将信向后传递给彭源平、倪泓羽等六部尚书,众人看毕,都称不是丞相笔迹。高巍听后只想冷笑,如今六部皆归丞相统领,如此辩法,有何意义可言。
军方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宋綦老将军仗着自己资历老,率先开口道:“既然丞相没有通敌,那为何在金城危急之时,不令张凌将军派兵回援,反而掉转马头,出兵草原?”
此前,早已有很多人怒斥邵安不顾高巍,后方不予支持。而邵安和皇帝,为了李洪义能赢,不惜一切代价。如今旧事重提,在此关键时刻将邵安一军。
李洪义并不知道,张凌能够和他会师,还经历过如此风波。方才他旁观两党辩论、诸位大人书法点评,听得稀里糊涂的。现在终于讲到和他有关的话题了,是故李洪义瞪大眼睛,争取能够跟上诸位大人的思路。
“张将军是去与李将军会师,是为了集中兵力。”吏部尚书彭源平道,“况且此事是经过皇上同意的,宋老将军此时提出,是对皇上的决策有何不满吗?”
随即孙敕出列,道:“高将军此次未曾加官进爵,如今又在朝堂之上诋毁重臣,是否心有怨怼?”
“你胡说!”高巍转头向皇帝表忠心,“臣一片赤诚,万不敢对圣上有所怨言。”
皇帝未置可否,高深莫测的看了高巍一眼,而后对下面所有人道:“论政不诛心。”
朝堂上静了一刻,邵安终于出列,言道:“高将军,若西瓯得知行军路线,必会在将军行军的路上伏击,何以调转马头,攻打金城?可见此信为假。”
“这……”高巍一愣,竟无言以对。
邵安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继续道:“若真是密信,必会珍之藏之,绝不示人。臣有一问,请教将军,信从何来?”
“……乃是有人截获。”说这话时,高巍的语气虚弱,眼神飘忽,可见此言是假。毕竟高巍总不能说,是昨晚有人莫名其妙将信塞在他卧室门缝中吧。
“如今战事已了,此刻再传信,岂不晚矣?”
“你……”高巍被邵安问得哑口无言。他这才发觉,自己准备欠妥,光凭一封信,是很难扳倒宠命优渥的帝国宰相。
攻讦至此,双方都已撕破脸,绝无回寰余地,于是和稀泥的中立党该上场了。裴绍钧道:“相者文德昭,将者武功烈。①将相向来关乎大局。将相和,国家宁;君臣信,天下安。无论此信是真是假,西瓯离间之心昭昭,万不可入其圈套。”
“高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可后方却有人通敌陷害,裴大人居然想将此页掀过不提?”宋綦老将军呵斥道,“朝中内奸不除,将军即使能打赢这次,但功绩不会长久,迟早会毁在党祸之中。”
“老将军此言何意?”立刻有文官跳出来反驳,“难道将军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么?在将军眼中,我们这些文臣,只会在后方添乱?”
“宋老将军没这个意思。”稍微有些理智的官员赶紧站出来劝架,于是话题又从丞相是否通敌,转移到了文武之争。
正当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辩的不可开交之时,李洪义一句话打断了大家的言论。
只听他道:“这封信,就是邵相写的。”
此言一出,如同一把利刃,撕开了所有的谎言。
话说在双方辩论正酣之时,那封信也正由六部传到御史台,再经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最后终于又传向前面,回到了枢府这里。
恰巧此时李洪义对文武双方引经据典的辩论,听的是毫无头绪,百无聊赖中便顺手接过了那封信。然而就在他接过信的那一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迎面扑来,他第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字迹,那句话也就脱口而出。
李洪义话音刚落,裴绍钧、董祈明、彭源平、倪泓羽等人齐刷刷转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洪义,心说你一个武将,见过几回丞相的字,哪来的自信出言指认?而孙敕、皇帝和高巍,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则是紧张地看着李洪义,生怕他想起点什么。
毕竟邵安与李洪义,二人年少时形影不离。他日日看着邵安写字,深深了解邵安的字体形态、运笔走势。要说谁最熟悉邵安的字迹,不是皇上,不是张三,而是李洪义。
董祈明作为书法大家,居然被一个不通文墨的粗人反驳,一时不忿,率先开口道:“李将军如何认出这是邵相的笔迹,可否具体指点一二?”
“这个……”李洪义看着手中的信,急地直挠头。虽然他很熟悉邵安的字,但要具体说明字的特点,还真是难倒了他。
众人了然一笑,有人不屑道:“连个所以然都说不出,可见将军所言不实。”
“我没撒谎,这就是邵相的字。”李洪义愤然道。他低头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没想到真被他找出了一处。李洪义兴奋地指着信纸,“看,他这笔捺,用点代替。还有这、这里的撇也是。”
董祈明一看的确如此,不熟悉邵安字迹的人,还真发现不了这点小规律。不过他更奇怪的是,李洪义如何得知邵安这些小习惯的。
“以点代捺,以撇代点,不过是为了笔画连贯而已,这在行书中很常见。”孙敕强行辩解道。这种说法骗骗李洪义还行,却不能让懂行的书法大家信服。
于是彭源平帮腔道:“将军身为武将,与文官鲜有交流,更无文书上的往来。不知将军如何认定,这就是邵相所写呢?”
李洪义虽然没法证明自己的观点,但依然坚定不移的说道:“我觉得很熟悉,我感觉就是他写的。”
“将军虎胆,光凭感觉就敢质疑一朝宰相啊。”彭源平哂笑,却忽然瞥见站在他前排的孙敕两股战战,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行了。”皇帝龙颜震怒,“李洪义殿前失仪,将他拉下去。以后无事,常朝可以不用来了。”
殿内侍卫上前打算拖走李洪义,可被他一甩手,给挣脱出来了。李洪义望着邵安僵直的背影,喊道:“邵安,大丈夫敢做敢当,我知道那就是你写的,你为何要通敌?”
邵安闻言,紧张地不敢回头,他不知该怎样去面对哥哥的质问。
李洪义见邵安不答,便知其心中有鬼,真没想到邵安会做出这种事。在他心中,他一直忽视人们对邵安的非议,相信他是一个好人、好官。可现在,一片白纸沾惹上了污点,再不是完美无暇的了。
或许,邵安从来不是无暇的白纸,甚至从来就没有洁白过。那些正直善良的品性,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的想象。是他天真的以为人性本善,毫无根据的相信邵安。
如今,一切美好的假象皆被无情的拆穿,只余下了一片污浊的尘世。
想到此,李洪义痛心疾首,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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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三国曹植《又求自试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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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课堂恶搞版》by画意公子
苏老师:“同学们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半分钟后。
邵安偏头托腮向左后方看,内心:哥哥还是那么帅。
苏老师:“邵安你往后瞎瞅啥呢,好好上课。”
瞌睡中的李洪义顿时被惊醒,懵懵懂懂地向邵安看去,内心:班长为啥老瞅我?
苏老师怒火又上一层楼:“李洪义看我,别看邵安,他脸上有字啊?”
半学期后,李洪义因上课眉来眼去交头接耳被勒令退学,邵安终于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