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妃的心思,花溪草看的明白,她不过是想利用或者说是威胁顾无忧,成为她的棋子。只可惜秦王却无争位之心。
但无论因为什么,花溪草都无法原谅,她无法忘记,那天夜里,当顾无忧谈及兄长时的模样,在她看来,顾无忧就是她的亲人。
一连几日,顾太妃都相安无事。
可偏偏就有人见不得他们着闲,顾国公府不似其他府宅,位置虽是繁华,但却十分低调隐蔽。
可今日,却一改往常低调幽静的格调,喜庆无比。
花溪草止步在大门口,心下略有狐疑。
顾无忧已经回府两日了,今日特意命人招她入府,说是旧疾复发。
可花溪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今日便是吉时,你稍作准备,便将人接进府。"顾老国公一脸认真地开了口。
顾无忧心下一怔,怎么都猜不到祖父会算这样的手段,什么事都不谈,什么事都不问,直接要把婚事给办了,这态度就好像什么都不用商量了一样。
花溪草没说话,一脸无辜地看像顾无忧。不知这顾老国公抽的是什么风。
"祖父,您这是...什么意思?"顾无忧一副不解的模样,眉头紧锁。
"你,不清楚吗?"顾老国公一副坦然表情。
花溪草径自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但却暗自慨叹,这顾老国公也不是善茬。
"清楚什么?祖父一言不发,便将人都招了回来,不知是何用意?"顾无忧的声音重了。
顾老国公一脸怒气,"顾无忧!把话说清楚啦!你之前是是怎么跟我说的!"
顾无忧眉头紧缩,"祖父,孩儿不知您此言何意。"
"顾无忧,你一去繁荒城便是五年不归,当初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祖父的?你说回京之日,便是成亲之时!怎么?如今我都不追究她一个乡野村妇进了我们顾国公府的大门,你还敢再与我推三阻四,不济香火?"
"当然!"顾无忧脱口而出,随后却顿了,看了花溪草一眼,一副为难的模样,良久才道:"她?我何时说过要娶她入府!"
"娶?呵呵,顾无忧,你想多了,她不过是个妾室罢了!"顾老国公十分不客气。
花溪草还是不说话,看向顾无忧。只当是再看一场戏。
顾无忧无奈,道:"祖父,难道您就不考虑考虑孙儿的感受?"
"你的感受!若是再让你这般胡闹,就是过了三十,你也娶不上妻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到底知不知道!"顾老国公催促道。
花溪草继续沉默不语,顾无忧却怒道:"祖父,若我不肯呢?"
"不肯?"顾老国公问道。
眼看着顾老国公手里的拐杖就要朝顾无忧身上招呼过来,花溪草终是心软开口。
"顾老国公,民妇萧九,斗胆有一事向老太爷禀报。"花溪草的话顺利将顾老国公的注意力给转移了过来。
只听顾老国公冷哼道:"何时轮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说话!"
"关于...这么说吧,老太爷,其实民妇已经有一个六岁大的孩子了,孩子的父亲..."
花溪草话未说完,顾老国公立马就插话,"这件事我自然知晓,只要将那孩子送走,你就是入府为妾,也无不可!"
花溪草嘴角有些抽搐,把孩子送走?亏他说的出口。
她,继续沉默了。
然而对于婚事的讨论,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结束。
只见大堂早就布置好一切,凤烛高燃,红绸满梁,完全就是要入洞房的节奏。
"今日,就是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顾老国公怒声咆哮道。
话落,花溪草身边突然冒出两个暗卫将她肩膀按住,要将人押进喜房。
"放开,否则我不客气了!"她厉声,一旁的顾无忧立马警觉,正要开口,身后之人却冷不防开了双手。
顿时,在场所有的人都怔了,只见顾无忧如同困兽一般挣脱开了同样来羁押他的两个侍卫,一出手便是杀招,其中一人都被他的内力所伤。
花溪草知道他为何厌恶旁人的接触,心下更是难安,当即将人拉至身后,护着,连声宽慰道:"没事,有我在!"
众人面面相觑,连顾老国公都惊诧了,显然顾无忧这一做法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顾无忧从前虽然顽劣,但却不嗜杀,更不会当着老太爷的面不顾规矩。可这五年时间,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出手都不分轻重了?
"顾无忧,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造反?"顾老国公蹙眉问道,似乎怒了。
顾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冷冷道:"祖父,我不会娶她,也不会娶任何人!"
"顾无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混账话。"顾老国公站了起来,手中的拐杖重重砸在了地上,高大的身影愤怒且认真。
这话一出,众人全看向了花溪草,花溪草心下无奈,顾无忧不像是那么愚笨之人,怎么会把这件事弄得如此复杂呢?
就算佯装一番也无妨啊。
"顾老国公,小爵爷早已心有所属,想来不会同意任何人入府,老太爷若真的希望顾府有后,何不顺应了小爵爷的心思?"花溪草淡淡问道,几句话又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反正到时候若问着所属之人是谁,再编个旁的幌子折过去便是。总不至于现在撕破脸皮。
"顾无忧,你意中之人是谁?"顾老国公气不过,怒声质问。
他这一生最宠爱的两个孩子,便是幼子顾十一和嫡孙顾无忧。可偏偏两个都是让他不省心的。一个浪迹江湖,不归家门,一个顽劣风流,不涂上进。
最最让他生气的,还是两个人都老大不小,却没一个成家立业,让他抱上孙儿和曾孙的!
"夫人,我不过是晚来了一会儿,你就答应嫁别人,你这让公子我情何以堪呢?"低声的很好听的声音传来,犹如玩笑话一般的语气。
一室寂静,所有人齐齐进门的白衣男子看来,他这气质说不上绝世无双,却也俊美无比,令人一眼便是难忘。
他狭长的双眸微眯,唇畔勾起一抹痞笑,根本无视众人的惊诧,直接朝花溪草看过来。
"混账!你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我顾国公府!"
而花溪草当下便是一脸错愕,脑海里瞬间浮出无数的疑问,最大的一个便是这家伙究竟什么时候醒的呀?他昨日突然煞气暴动,若不是花溪草发现及时,怕要出大事。本以为会昏迷几日,没想到竟在这时候出现了。
"夫人,怎么不回答公子我的问题呢?"他还是笑着,十分和善,一脸无害。
花溪草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心里满是喜悦,却偏偏见他那样的笑,怎么都不敢欢喜。
顾老国公眉头紧锁,朝顾无忧看了过去,眸中有怒意更有责问之意。
顾无忧一直紧紧握着的双手终于略有松开。苏慕九是苏府的人,由他出面,或许祖父会有几分顾忌。
"祖父,这位是苏府少主,苏慕九,亦是萧大夫的主子。"
"呵呵,苏家少主?倒是年少有为。"顾老国公难得的心平气和还命人赐了坐。
如此和声和气,可是千机药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仿若无人的盯着花溪草看,双眸渐渐地眯成了一条直线。
花溪草怯步了,不,不是怯步,而是后退,本能的后退,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这家伙,往往越是恼怒的时候越是喜欢笑,当那双狭长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直线,那便意味着事情不简单了!
"夫人,过来。"他的声音很温柔,他的动作也很温柔,招了招手。
花溪草闻言居然真就马上怯怯地走了过去,绷直了身子,站在他面前,只看他,不说话。
"紧张什么呢?"他扬笑。
花溪草也不知为何紧张,但自从那日他宣告了她是他的人之后。她就总觉得好像被他捏的死死的。
尤其是方才顾老国公让顾无忧娶她,被他撞破,更有种做错事被抓的感觉。
"我...我..."花溪草支支吾吾地。
一旁的顾无忧看得目瞪口呆,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亲眼看到花溪草这么乖顺的小女人模样,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她会这么听话?怕是就在千机药身边,她也没有这样的时候吧?
不知道若是被那个醋坛子见了,会是什么感想,只怕是要拆了他这顾国公府,平了那苏氏罢。
"是不是公子我再睡一会,夫人就成了顾小爵爷的妻妾了呢?"千机药问道,注意力全在花溪草身上,方才至今,就没看过其他一眼,哪怕是余光都没有。
偏偏,所有的视线全在他身上,他还是淡定自若。
"不是!"花溪草脱口而出。
"不是什么?"千机药又问。
"不会给小爵爷做妾。"花溪草答道。
"那怎么不拒绝呢?"千机药又问。
"我...我...我就是..."花溪草被逼得责任全又落在自己身上了。
"就是什么?"千机药再问,慵懒懒地把玩着她的长发。
"顾老国公逼着小爵爷迎娶,小爵爷和我都不同意的!"花溪草只得实话实说。
"逼着?"千机药挑眉。
花溪草重重的点头,顾无忧立马插嘴,"苏公子,祖父不知内情,乱点鸳鸯,还请公子莫怪!"
千机药还是无动于衷,只当他们不存在,看着花溪草思索了许久,蹙眉道:"我只想知道,你想不想嫁?"
"不想!"花溪草急急反驳。
"可是你方才没有拒绝。"千机药一脸的为难。
"我不想嫁,没拒绝又不是代表我愿意!"花溪草突然怒起,吼道。
又不是她做错了事!
这家伙什么都没做,可是,无形的压力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口。
这时候,千机药终于看向了顾老国公,和声和气道:"顾老国公,你听到了吗?夫人说她不嫁,说她不愿意。"
顾老国公当即怒声:"苏慕九,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有什么资格为萧大夫说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公子我同顾老国公谈,有何不妥?"千机药反问道,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客气。
顾老国公脸上也端不住了,冷冷道:"苏慕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跟老夫谈呢?"
"夫人,你觉得呢?"千机药笑着,看向花溪草。
花溪草心里很清楚,她必须说当众说清楚,而且必须把话说绝对了,否则,千机药事后一定还会找她算账。
"我是他的女人。"花溪草淡淡开了口。
顿时,全场寂静。
"他的女人"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众人全都清楚,这几个字,比任何称呼都意味深长。
"顾老国公,我可有资格同你商量商量这件事了呢?"千机药问道。
"这件事..."顾老国公迟疑了,冷冷瞥了顾无忧一眼,怪罪意味深长。
"是啊,这件事,公子我的女人和你孙儿...的婚事!"千机药说着说着,突然沉了声音,尤其是最后那三个字,无比阴厉。
"苏公子,息怒,是我处理不周,祖父才会误会。"顾无忧低声,这话一出,顾老国公骤然蹙眉,满腹的狐疑。
顾无忧一直不求上进,终日玩乐,唯独与那花府的长子交好,终日沉溺在一起。可花府出事后,他便去了繁荒城。
可如今,他却和这苏家的少主扯上关系,看样子,交情还颇深。
难不成,另有隐情?
诸多疑问,让顾老国公越想越偏,越想越怀疑。
只是,不管如何,他还是不愿意冒险同这帮人翻脸,连忙笑着,道:"既是误会,说清楚便是。"
而实际上,顾老国公却是皮笑肉不笑,腹内五脏六腑全都快气炸了,他好不容易看到孙儿身边带给女人,连她是个有夫之妇都不在意了,没想到还是被搅和了!
千机药却是满意无比,点了点头又落座,淡淡道:"小爵爷,京都的事情,可同顾老国公商量了?"
顾无忧被问得莫名其妙,明显愣了一下。
好在花溪草心领神会,出言道:"秦王五年一回京都,顾太妃..."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秦王回京,与你们有何关联?顾太妃在宫中颐养,素来不问朝政,你们可不要将歪心思动到她头上!"顾老国公显然十分生气。
顾府虽然作为秦王外戚是个强大的后盾,但放眼这么些年,的确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夺嫡纷争。
无论是先皇在世时,还是****朝堂纷乱时,他们都不曾有半分偏颇。
只是顾太妃对那位置的执念太重罢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顾老国公明显不想谈及朝政,当即下了逐客令道:"既然误会已经澄清,你们便都退下去吧,我这把老骨头也范不着跟你们生气。但我丑话说到前头,顾无忧你若是再这般胡闹下去,执意不肯成亲,可别怪我将你绑进婚房!子汐年龄也不小了,过了六月,你们便将婚事办了!"
顾无忧紧握的双拳再次握紧。却又不能表露,只淡然应道:"什么时候您把十一叔的婚事办了,再来操心孙儿也不迟!"
"你!你..."顾老国公明显被他这话触怒。
可惜顾无忧却是冰冷转身,拉着花溪草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