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是个内向又乖巧的小女孩，任戚绮城摆弄她的头发。
“好乖。”戚绮城感慨道，“我一直想要这样一个妹妹。小八你家里有什么人？”
“目前国内就我一个。”
我有些闲的无聊，窝在自己的位置拿着配枪拆了又装，反复了许多次。戚绮城帮桐桐绑了两根麻花辫，看起来很可爱。周围的组员都是年轻人，二十五岁上下，抱着手坐着闭目养神的有，笑着在说去哪里喝一杯的也有。
“喂，报告完了和我去一个地方，”戚绮城冲我眨眨眼睛，“那里酒很不错的。”
“不喝酒。”
“嗳！”戚绮城睁大眼，“那岂不是少很多乐趣？”过了一会，又问，“等等，你该不会是青姓吧！”
整辆车都静了下来，人都在看我，一脸‘今天见到活的了’。
镜国社会分层很明显，但这种分层的认知更多的是在青姓这边。
在许多非青姓国民眼中，镜国是个移民国家，因为移民成功的话，初始居住区和房屋是强制分配、并登记为籍贯和祖屋的，同一批移民会住在同个社区，所以对邻居的认知是‘这是和我同一批移民成功的人’‘和我父辈、祖父辈、曾祖父辈等等同一批移民成功的人的后代’。加上虽然青姓族群居民区和非青姓不在一起，但基本设施规划外观上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很是地广人稀而已。
这就导致了一个看法：青姓是最早移民过来的那群人而已，这样看来，自己只要努力，就算自己不能跻身社会上层，子孙后代也能成功。
叶其实说得很对，地上的人很少觉得天上的飞鸟在歧视他们，只会觉得富贵的邻居在歧视自己。歧视这种东西，是要认识到才能有的。
非青姓认识不到，青姓本身又秘而不宣，怎么会有歧视。
我一时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镜国的国家能源是潮汐能对吗？”
戚绮城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对啊。”
“国石青川石是镜国特产的宝石？黑市价值很高，走私活动猖獗。”
“对啊，所以说青姓居然把它用在家用电器的装饰上！”有人半真半假地抱怨，“那个黑具厂里有很多镶了国石的电饭锅。”
那是家用丹炉，谢谢。
“宝石走私为何要磨成粉吗？”你们见过走私钻石磨成粉吗？
“便于夹带啊。”有人说。
“反正青川石能重塑。”另一人道，“喂喂，是青姓吧，这么没常识。这些东西移民的时候藩政院都要考的。”
我不想再问了，尽管觉得再说下去也违反不了禁言令，干巴巴道，“是啊。”
“你们那里地方很大吧！”
“真好啊，后来移民越来越多，我是三代，家里好小。”
“我听说你们一家住一个山头！”
“你是不是贵族啊！”
“怎么来当警察了？青姓不是参军参政的吗？”
“重点不对吧！青姓大部分在本岛，这里到陆守这个离岛来了？”
“陆守也有青姓的吧！我记得上次普查是说有三千人？”
有啊。
我就是住一个山头，陆守唯一高出海拔百米的地方就是我家，要不要来喝杯茶，才怪，谁会让你们这群愚蠢的平民进家。
忽然觉得，当心歧视的我不如担心‘偏见’或者‘隔阂’。
所以才说不甘心啊。
“好吵。”
桐桐忽然出声，声音很小，但在场的都是耳目灵巧的，一下子都安静了。有人隔着人冲我比了个喝一杯的手势，也有人马上用手肘捅了那人一下，小心说了声他们不喝酒。
镜国所有居住区青姓和非青姓各占一半面积，但青姓只有三万人，占总人口的半成。非青姓对他们的印象是，最早来的所以住的地方很大、社会福利很好、他们很爱国、不喝酒不抽烟不吃糖、宗教能接受、喜欢宅家、靠公职和社会福利养、教育程度高、黑科技发明者、造的东西十分耐用、社会精英多、纨绔废材少但很羡慕、我们就要成为那样的人。
都是偏见。
天朝国史有记载这群青姓是一个名为骊族的南洋古老少数民族，有自己文字语言历史和古国，镜国是骊族重建的国家，而不是一个移民国家，青姓是古骊国遗民不是移民。但显然没人注意，青姓也在努力淡化这件事，中小学也不主动讲本国史，直到大学才有本国史教学。
桐桐忽然拉住我的袖子。
“哥哥。”她软软地叫道，“你家里很大吗？”
“还好。”
“可以放得下桐桐吗？”
我没回答，她有些焦急地拉拉我的袖子，带着乞求的意味。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一点，“为什么要住到哥哥家里呢？”
“桐桐不能一个人。”
“所以我们在送桐桐回家啊。”
“桐桐不想回家。”
“为什么呢？桐桐的‘根’不是在家里吗？”
桐桐抿嘴，好一会才放开我的袖子，抱着膝盖蜷成一小团，小声道，“桐桐不想死掉啊。”
戚绮城瞪了我一眼，神色在说，小八你竟然是个禽兽。
我看了下周围，基本上是‘我看错你了，你果然是个禽兽’。
“我家不能随便住人啊，咳，这不是重点，”我努力捧起桐桐的脸，擦掉她的泪，尽量让她和我对视，“桐桐，别哭，睁开眼睛看我的眼睛，对，就是这样。听仔细了——桐桐，你的统一编号。”
“镜陆私娱童家用乙三型六七四二八六五。”
“最近一次送检日期，地点，结果。”
“镜国国历八十五年二月二日，公历一九九五年五月三日，镜国异人研发制造集团陆守分公司丁区异人服务厅，结果无异常。”
“桐桐想吃冰淇淋吗？很甜的。”
“不想。”
“桐桐平时吃什么的？”
“异人速食。”
“喜欢哪一个牌子？”
“都，都喜欢。”
“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主人吗？”
桐桐瞳孔微微一缩，但马上恢复，“喜欢。”
我马上接着问，“喜欢我多一点还是主人多一点。”
“主人。”
“最后一个问题，”我取出装着特殊子弹的弹匣，中途瞄了一眼同车的人，眼神极其复杂，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这里面装着什么？桐桐可以拿着看。”
“喂，你！”戚绮城神色很复杂，“桐桐那个很危险不能打开。”
“当然不能打开啊，”桐桐捧着弹匣，小心而好奇地看着，“哥哥在里面装了蝴蝶。打开会飞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