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老板李亮又包了新工地,忙得犹如幼犬撵鸡,成乔尽管常驻C工地,却终日不见人影,日夜跟建筑工地的经理混在一处。因此,整个C工地的工人类如懒惰的羊倌手下散乱的羊群。
事实上的管理者,耿清为副,耿港为主。称其为管理者并不恰当,只能算分派任务者。上有乌云,下有影子,因此,每天落到每人肩上的任务松散得如同掩人耳目的小把戏。
繁严减人欲,安适生闲心。处在松垮管理之下的C工地打工仔,就想要把没被工作榨尽的青春情愫以另一种方式挤干榨尽。
耿清的方式是挑衅。
几天之前,开发商因不满装饰阶段的工程进度,并因屡次警告李亮的装饰队无效,便自作主张请了另外一支叫做“捷美”的装饰队入驻C工地,并为其匀出一半的装饰工作量。捷美装饰队由一对夫妻当家,女主管理,男主材料,与工人同工同食,施工质量和速度方面,李亮装饰队与捷美不可同日而语。
耿清和耿港感到了压力。因此老板李亮酒后光临C工地时,耿港与耿清添油加醋,述说捷美如何卑鄙抢了自己的生意。老板闻言大怒,借着酒劲叫嚣道:“妈逼!敢在老虎面前亮爪子!哪天你们揍他们,出事老子负责。”
捧着姐夫老板的“尚方宝剑”,第二天耿清带着耿港和张小强大摇大摆走进捷美的施工片区,趁两位老板不在,耿清以“教育他人如何做人”为由,狠揍了捷美的一位员工。临走时扬言:“你们这伙人是灾星,自打你们双脚踏入这片工地,天就越来越冷了!你们早应该滚蛋!”
第二天中午,捷美的女老板将耿清、耿港和张小强堵在去食堂打饭的小路上。女老板双手叉腰,气愤填膺。被揍的工人颧骨上贴着创可贴站在一旁。
“就是他仨!”被揍的工人手指张小强三人叫道。女老板横眉立目逼近一步,伸出手指指向前面的张小强。
“你为什么要揍人!”
“我没揍人!”张小强一阵慌乱,脸紧张成一块红布,慌忙辩解着,“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怎么会揍人!”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句话是张小强的辩解,表明他即使在“教人如何做人”此类重大的问题上也不会揍人,他凭借的方式是言语,要以德服人。但在外人听来,却是向对方的暗示:“你要是君子,就不要动手揍我,听我解释……”
身后的耿港和耿清嘻嘻讥诮起来。女老板回头对被揍工人低语,确认了揍人者为耿清。
“你还笑!”女老板点指耿清质问,“你为什么揍人,凭什么揍人?”
“为什么揍他?那天打饭时,他碰洒了我的菜汤,却连个歉也没道,”耿清说道,“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你碰洒他的菜汤了么?”女老板回问被揍工人,工人摇摇头,脸现迷惘之态。“我不记得有这事儿!”他道。女老板回过头来,再次面对耿清。
“洒菜汤后,当时你怎么没让他道歉?过后又去揍人这算什么行为!”女老板道,“另外我听说,我们捷美来到工地后导致上天越来越冷是什么意思?”
耿清沉默不语。
“叫你们的老板来,我要跟他当面说清楚!”女老板叫道。耿清依旧沉默不语。
“这次就算了,以后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女老板适可而止,一挥手带着被揍工人转身走向楼区,身影转瞬间没入楼内。耿清自嘲地笑笑,一挥手中的饭盆,招呼耿港和张小强去向食堂。
耿港的方式是狂荡。
就一般女子而言,暗恋会等待,被辜负会沉默,但李蓉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对张千一向若即若离,在无人时对其冷淡,在有人时偶尔谈话,耿清在场时,她与张千窃语欢颜,却偷睨着耿清。耿清一视同仁,与众人开着玩笑。
不几天后,从A工地来的装饰小队因李亮装饰队的拖宕无序而离开,看得出,他们是干事的人,对这散漫安逸不能忍受。他们走后,李蓉等人搬进了居室内。大厅成为材料储藏室和餐厅。
经过李蓉的多次暗示,耿清仍无动于衷,甚至跟李蓉的闺密李文婕过从甚密,无羁地调笑。虽然看不出两人有恋爱的倾向,依然令李蓉很恼火。
那天晚上,耿清、耿港、赵长城、张千在一旁喝酒,酒后与李蓉、李文婕等人嬉笑调闹,天近深夜时,耿清、张梦丽、刘震华等几人去了他们的另一套房,张小强四人走进居室睡下。不知为何,李蓉、李文婕、耿港、赵长城四人进入另外一间居室睡下,在张千外出如厕时,将张千拒之门外。
张千与耿清同住,如厕归来后想跟李蓉打个招呼然后去睡,却发现大厅内空空如也。他上前敲门,李蓉说已经睡下了,同时,屋子里传出耿港和赵长城得意的调笑声。门后堵了几袋滑石粉,无法推开,令张千怒极。
“李蓉,你出来。”张千叫道。
“张千,你干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李蓉叫道,“也不让别人睡觉!”
“谁在你屋里!”张千吼道。
“谁在我屋里关你何事!”李蓉道。
“要么你出来,要么让我进去!”
“你走开!”
张千猛烈地敲门,门里的人们却发出猛烈的鼾声。赵长城与李文婕的调笑声吃吃传出门外。一股天妒之火焚毁了张千的理智。他冲进客厅,抓起一只板凳,狠狠砸向屋门,屋门应声而裂,外表皮碎片飞溅,眨眼间便被穿透。
“你要死啊!三更半夜发什么神经!”李蓉嘶吼着,“你他妈滚开!我跟你没任何关系!”
这嘶吼穿透夜空,震得隔壁的张小强四人头皮发麻。吼声渐落,破门声戛然而止,板凳落地的声音呛啷响过后,接着响起的门板摔在墙壁的声音震撼人心,之后再无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