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小强他们开赴施工现场后,另一个擦墙小队正在房间里干得热火朝天。这里可一贯是他们的战场,看起来像是他们浴血奋战刚刚获胜,长官却派另一支队伍来收割战利品。这怎么能行?
“这是怎么回事?”张小强问。
“我们有三个工块,”成乔不无傲骄解释道,“A工地已经结束,所以A工地工人集中到这里,他们将和你们一起将这B工地尽快结束,然后赶赴新谈下来的C工地。”
既然是同一老板,大家就是工友,成乔喊停那支小队为张小强他们介绍,双方愉悦地握手,微笑着,但难掩眼神里的冷漠。大家既是战友,也是对手。虽然同为工友,但对方还是要求成乔将工地分成了两块,每个小队各据一方。
老板的决定的确精明。在两支小队的相互竞争下,工期由张小强他们预计的两个月缩短了四分之三,半个月便已圆满完成。李亮和成乔回到工地大加赞赏,开着两辆微型货车将两支擦墙小队赶赴三十公里之外的东城C工地。
在C工地,同样驻扎着一支擦墙小队,一位自称耿港的小队长走出楼外接待了他们,将他们带到一套房子里作为住处。之后老板李亮将三支擦墙小队集合到一处,相互介绍并分派工作后匆匆离开。
C工地擦墙小队除耿港之外,还有李蓉、张千、赵长城、张梦丽,李亮的小舅子耿清也在其中。
张小强偷眼观瞧李蓉,只觉她粉脸桃腮,眉眼明净,着装不与人同,自有清新气象,宛若明湖中高高举起的碧荷,有不俗之处。张小强想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人间,与他们这些俗物为伍。几天后,张小强渐渐瞧出,耿清因是老板小舅子的缘故,公正、刻板,俨然为老板的代言人,却不失幽默,微妙地维持着三支小队与人们的关系。
耿港高大、丑陋,开朗、不拘小节,是名义上的小队长,一副满心思扑在工作上的样子。
张千则不然,似乎与李蓉恋爱。看得出来,张千热情似火,李蓉则若即若离。在热情时使张千融化,令别人陶醉;在冷漠时,却视张千为外物。张小强很难理解他们两人的情感。后来张小强瞧出端倪,想是李蓉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耿清身上。
她在用张千的热情和紧迫,试图引起或迫使耿清作出行动。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张千一腔爱意,不过沦为一枚弃子。因此,张小强经常发现,李蓉与张千对面耍笑时,李蓉的视线常不经意地扫向一旁的耿清。耿清却视而不见,留着一丛浓密的小黑胡,仿佛置身事外,对他事无动于衷。
偌大几幢五层楼房,装饰队选择最北端的一幢作为根据地,选择一单元的三层楼作为居住室和餐厅。两室一厅的一套房,分住着三支小队。原先A工地的小队和张小强的小队各住一室,之前C工地的小队因为人多,住在客厅。
一日,张小强下楼到其床铺处取砂纸,却发现赵长城和张梦丽未去工作,却双双躺在客厅的床铺上窃窃私语。张小强隐隐猜出了两人的真相。
几天后,张家村刘震江的姐姐刘震华也来到C工地,加入了原来C工地的小队中。不几天后,一位身穿警服的青年来找刘震华,开车载她出去。当晚上回来时,带了水果分享给大家,声称去了黄河大桥上游玩。
窗外已是凛冬,天空已降下薄薄的一层雪,楼后的池冰几可托人。即使如此,建筑工地上仍未停工,其中一幢大楼正在逐日向上生长,搅拌机日夜隆隆作响,争分夺秒的工人推着小车汗气蒸腾。装饰队虽在屋内,也异常寒冷,晨起的脸盆内浮着薄冰。
吃罢晚饭,借着随意拉扯的电线点燃的昏黄的灯光,大家聚在一起哄笑着打发时间,感到寒冷和无聊时便早早睡下。尽管青春的身体气血满溢,却抵不过相互裹在棉被里摩肩夜谈。张小强四人离开客厅和灯火,鱼贯而入一间居室,插上房门后,隐在暗夜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各自钻入冰凉的被窝,发现既舒爽又发抖的呓语。
清冷的月光窥向室内,照见两寸高的地铺上,平躺着四个人,张小强和张大强在两侧,邓云霞和邓敏在中间,邓云霞紧挨着张小强,邓敏紧挨着张大强。纵然张小强竭力止住自己内心影影幢幛的想象,他还是觉得,四人俨然两对夫妻。
有夫妻之势,无夫妻之实。
至少张小强认为自己还是挺老实的。他把手乖乖地锁在被子里,只用言语同邓云霞产生交流。在氤氲的夜色里,张小强觉得,这些方言语默默着盈溢着暧昧情感的浅流。从张大强跟邓敏热烈的交谈中,他能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掺杂了异样的气流。
有天早上,张大强偷偷告诉张小强,昨夜在黑暗里,他摸了邓敏,而邓敏没有拒绝,反而展开双手,一副很怡然慷慨的样子。
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午餐时,不羁的耿港对着邓敏开玩笑:“看你们四人小队一副副出双入对,亲亲密密的样子……邓敏、邓云霞你们睡觉时可得注意啊,别让张小强张大强他们钻了空子!”
邓云霞用眼神大大方方回应:“哪像你那么无赖,张小强尊重我,他很老实的。”张小强听此话感动不已,恨不能握住她的手。
邓敏向天一挥手道:“那能咋得,都是年轻人而已!”
此时张小强发现,张千默默望了李蓉一眼,而李蓉却默默望了耿清一眼。刘震华的警察白马王子没在身边,她因此低头不语。而赵长城和张梦丽则互视一眼,随即低头,在桌下偷偷拉住了小手。张梦丽羞涩低头,赵长城则骄傲大胆。
据队上有人反映,赵长城心怀大志,心不在此,是一心想做大事的人,终不能长留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