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杭微已然昏厥在凌乱的床榻内,柔弱的身子躬作一团,身下是一滩殷红刺眼的血水。翎儿双目圆睁,只觉得一颗心被强力扯到嘴边,那种痛扯得她乱了心神。
突然间一阵凛厉的秋风从大开的窗口吹入,微黄的小小烛火倏然间熄灭,整个内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翎儿凄厉的声音在回响:“不好了!快来人呀!太子妃出事了!”
这一日龚玥玥方才起身,推开雕花镂空的西虹木窗,被和暖的秋阳驱散了白雾的好天气便缓缓呈现在眼前。
忍不住心情大好,龚玥玥欢声向身后的颇黎道:“连日的绵绵秋雨总算停了,今儿天气这么好,陪我去御花园散散心吧。”
欢天喜地的穿上一身浅紫蓝绸绣淡梅衣,底下配一条玉白百合褶裙,绿云也似的鬓间斜斜的簪一支羊脂玉团簇簪,净白的面颊上不施丁点粉黛,只以遮挡不住的青春朝气做底。
打量着四叶草乳纹铜镜中清丽无双的龚玥玥,颇黎轻笑着感喟道:“这么美的女子他都不知珍惜,注定是个无福之人。”
听出她语气中的调侃之意,龚玥玥也忍不住低垂了螓首咕咕低笑,须臾,她敛了笑,轻声道:“幸亏他是个无福之人,否则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仔细揣摩着龚玥玥这句脱口而出的言语,颇黎心内却隐隐堆积上一些隐忧,“看姑娘这话的意思,她对四殿下也并无情爱之意,难道……”
正暗暗想着,却不料一双褐色眸子前挥舞过龚玥玥尖俏的指尖,颇黎这才回过神来,凝眸一视,但见龚玥玥俏生生一张小脸正娇笑着看着自己,“颇黎,想什么呢?跟痴了一样。”
颇黎火红如初绽红玫瑰一般的双唇轻轻漾开娇美笑容,淡淡道:“我们快去园子吧,别辜负了大好的时光。”
秋日的园子里彼时还开得大好的便是各色菊花,俯身轻嗅着一朵初开的淡色菊花,龚玥玥顿觉一股清冷孤寒的冷香幽静地遍布整个胸腔,多日来呆困在斗室中郁积的闷气全然一扫而空。
忍不住深处柔白指尖,小心地抚摸着清秀可人的淡色菊花,龚玥玥面上亦呈现出洋洋喜气,正准备大声向远处赏菊的颇黎说些什么。
轻扬睫羽,龚玥玥却感觉到身后有轻微的人声,似在密谈着什么。于是,龚玥玥连忙顿身下来,将清瘦的身子藏在盛开的菊花之后,一颗心砰砰直跳。
“你怎么又将我唤进宫来,若是被不相干的人撞见,我们俩都难保性命!”一个男子略显着急的声音隐隐传入龚玥玥耳畔。
“嗯,昌哥哥,你难道就真的舍得下我?”一个女子娇滴滴的莺啼燕啭好似黄莺儿在枝头啼叫,“难道你就真的舍得下我们母子?”
听到女子略带泣声的问话,那男子立时也心软下来,忍不住上前拥住那女子,歉疚道:“玉娥,都是我没出息,眼睁睁看着你父亲将你送到那老头子身边,却无能为力,是我该死。”
说着便要伸手抽自己耳光,说时迟那时快,妩媚女子倏地伸手挡在了男子面颊上,丹凤眼儿往上一挑,一种难抑的风情便瞬间洋溢而出。
“昌哥哥,你不要担心,我会让我们的儿子登上南越国主的宝座!”
起先龚玥玥只觉是哪一位后宫妃嫔忘不掉曾经旧情,所以将情人相邀至此,一诉衷情。想起自己与林维也是被无情的权势所分隔,龚玥玥心中正是暗潮汹涌,唏嘘不已。
突然间,这女子话语中锋利的夺嫡之言顿时惊起龚玥玥满怀的注意,稳了稳心神,龚玥玥缓缓在菊花下挪动蹲得微麻的腿脚,悠长妙目静悄悄往那菊花繁茂的绿叶空隙中向外一探。
尹婕妤娇艳的面容登时入目,惊得龚玥玥不由猛地抬手掩住了薄薄朱唇,生怕自己掩不住满心惊惶而叫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五王子竟然不是陛下的血脉!”龚玥玥一双悠长妙目中盈满了不可思议的波光。
轻垂了睫羽,龚玥玥猛然间记起什么,别转了荷瓣小脸,又向尹婕妤与那男子站立的方向看去,这一次,却再不见他们的身影,只余下空荡荡的一株南诏梧桐。
龚玥玥心内暗暗忆起方才听闻到的话语,须臾,幽静道:“昌哥哥,他到底是谁?”
待到站起身,龚玥玥俯身揉捏起微麻的脚踝,心中还暗暗回想着方才所见的一幕。猛然间,一声温柔的话语将她的心神唤回,“姑娘,该回去吃早膳了。”
一抬眸,颇黎深邃的褐色眸子登时入目,龚玥玥淡淡笑着,轻声道:“嗯,我们快些回去罢。”一面说着龚玥玥立时携了颇黎酥软的手儿,迅疾地向灵犀宫的方向走去。
方才行至灵犀宫门口,龚玥玥与颇黎二人还娇笑着评论着御花园中的各色菊花。
颇黎深邃的眼眸遥遥地向门边儿一扫,便见到肃正了神情的白姬正候在门下,看她的神色似有什么大事。
果然,进了内殿,遣退了侍女,白姬便凝眸看着龚玥玥,压低声音道:“昨儿夜里,东宫荑春殿的太子妃流产了!”
这一句话起先并未引起龚玥玥的警觉,凝眸遥望着窗外如金粉般浓烈的阳光,闲闲笑道:“女子生育中难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待过几日我去探望太子妃吧。”
说着龚玥玥把手执起紫檀圆桌上一只小巧可爱的莲瓣白瓷碗,舀起熬好的莲子羹,柔静的喝起来。“这个孩子只恐不是太子的,而是四殿下的!”
只听“咯噔”一声脆响,龚玥玥手中的瓷勺便跌落在柔滑的莲子羹里,缓缓的深陷下去,一如龚玥玥彼时渐沉的心事。
“白姑姑,此事当真!?”龚玥玥眸光清洌的凝望着一脸肃正的白姬,她的颔首应证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太子与太子妃成婚多年,太子只在新婚之夜宠幸过太子妃,再有就是昨儿夜里。太子妃突如其来的流产,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四殿下。”
担心地凝望着沉默不语的龚玥玥,白姬眉头紧蹙作了一团,继续道:“我担心姑娘被卷入宫闱是非中去,替别人担了虚名!”
龚玥玥唇边漾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金粉日光,过了良久,方才幽静道:“名义上,我是四王妃,但其实我与他什么都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