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一顿,龚玥玥低垂了睫羽,轻声道:“替他解围,为他辩护,只是为了确保我的安全。”
说着龚玥玥抬起水汪汪的一双眸子,凝视着白姬,痛声道:“谁知他们费尽心思为我挑选的夫君,竟会是如此懦弱惹事的男子!”
眼见她尖俏纤细的指尖止不住地在颤抖,宛若秋风中簌簌欲落的苍黄树叶,白姬心头不禁蔓上一种难言的心痛,“姑娘……”
龚玥玥柔白的手儿无力的在半空中摆了摆,示意白姬不要再说下去,一面扶着紫檀圆桌缓缓起身,轻笑道:“原本我今日心情真的很好,谁料到,接二连三的来。白姑姑,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放心的徐徐退出了内殿,白姬双眸中蒙上一层冰凉的眸光,久久不散,静捂了胸口,呢喃道:“姑娘,你可千万要振作呀。南越国的这潭水,比我们北秦还要更深。”
龚玥玥这一病,就病得缠绵。原本要搬离灵犀宫去孤山小住的计划也随着她突如其来的病而搁浅下来。
从那一日开始,绵绵的秋雨再一次包围了清秀的临安城,扯不断的雨丝宛若龚玥玥心中的愁绪,安静而不驯服。
而荑春殿里的杭微也在这时陷入到无尽的痛苦中。原先晶亮的鹿样双眸此刻已失去了往日的华彩,阴翳地包裹了一层薄薄的阴色;红润的脸颊已褪却了颜色,苍白的好似一页上好的宣纸;点朱红唇亦是失去了血色,嗫嚅间令人怜惜不已。
顾不上身子的孱弱,杭微失神怔忪地蓄着眼泪凝望着自己已平复下去的小腹,睫羽微合间,一股清泪便顺着苍白的脸颊瞬间滴落。
翎儿此刻正奉着茶托走进来,见杭微泪流满面,不禁立时就急了,压低声音道:“娘娘,你刚刚小产。太医特意嘱咐我,说不能让你流泪,否则会伤了内体,只恐不能再生育!”
谁知,翎儿这番话却愈发激起了杭微内心的隐痛,她纤弱的身子因哭泣而不停的微颤,失神的双眸空洞地望着翎儿,泣声道:“这是我与长垣的孩子呀,怎么可以一夜之间就没有了!不能生育又如何,如果不能生下长垣的孩子,我宁可没有孩儿!”
眼见杭微的清泪如何都止不住,翎儿望着手中深褐的药汁儿,眉头不展。过了片刻,翎儿忽然绽开青葱一笑,端了药碗缓缓地向杭微走去,悦声道:“娘娘,方才我碰到四殿下了。”
一听到翎儿这句,杭微小鹿般的双眸顿时活跃起来,急声道:“你碰到长垣了?他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在怪我?”
看着杭微泛起血色的面颊,翎儿抑制住鼻间浓郁的酸涩,笑道:“四殿下说了,他不怪你。还说等娘娘身子好些了,他会来看你。”
杭微突然绽放开娇羞的笑容,一把拿过翎儿手中的药碗,仰首便咕嘟咕嘟的将它一饮而尽,之后她欢喜的合着手儿向翎儿道:“我喝了,我都喝了,你让长垣快点来看我吧,我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凝望着眼前鬓发凌乱,面色苍白的杭微,翎儿迅疾转过身去,眼中蓄积的好久的泪终于还是滴落下来。
“什么!?太子妃病了?”春令殿内,刚刚歇息起身的王乐尚急声相问。
灵巧的宫人垂首敛眉恭敬道:“回良娣娘娘的话,的确如此,就是太子殿下出征前的那晚,太子妃便病了。”
忍不住微蹙了两弯娥眉,王乐尚眉心描绘的那朵娇嫩梅花也微扭了形状,正思量着要去探望杭微,忽然有宫人徐徐走入,轻声道:“良娣娘娘,二王妃前来拜访。”
王乐尚精致的容色在这句传报声中倏然大变,沉默了良久,她方才低低道:“快将二王妃请进来吧,奉上好茶,然后就你们都退下去罢。”
“奴婢遵命,良娣娘娘。”
缓缓地走近这春色怡人的春令殿,周伊春骄傲的内心不觉隐隐作痛。身为宰相之女,又兼有出众的才貌,她一向自信能够得到夫君的宠爱。
却未料,成婚后,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换不来夫君赵离献的一丝热情。
而,终于,她倏然明白,她的夫君之所以不爱她,是因为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另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便是王乐尚。
“二王妃,你请喝茶吧。”紧张地凝望着面前这个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王乐尚声色中也不禁挟带了一丝震颤。
感觉到王乐尚不自然的举动,周伊春不禁扑哧一笑,因笑道:“良娣娘娘不必如此害怕,伊春今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羞赧一笑,王乐尚轻啜起清幽的碧螺春茶,低低道:“那二王妃今日为何而来呢?”
周伊春俏生生一笑,明净的脸颊突然间恍开一股说不出的亮色,净声道:“你我皆知,赵离献的心思还停留在良娣娘娘身上。”
顿一顿,周伊春眼眸亮亮地看向紧张的王乐尚,继续道:“我周伊春才貌皆为上等,如何就讨不了夫君的欢心。原本也是,这欢心若是要靠讨,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周伊春转过身子,轻柔地执起青瓷茶盏,沉寂了半晌,周伊春清澈的声音终于缓缓飘入王乐尚耳畔,“我已经禀告父王及母后,请旨让二王子将我休掉。周伊春这一生绝不能为了一个不值得珍爱的男人而虚度!”
但,初冬的伊始,这个饱含了平凡人们对幸福生活最高标准的传奇,戛然而止。
烈性的姐姐周伊春不能忍受二王子赵离献的不爱,自请休书,退居回了周家在西泠桥附近的宅邸,整日吟诗作对,与西湖美景为伴,潇洒自在。
温柔的妹妹周伊美倒是与自己的夫君——三王子赵知皓感情燕好,未曾料天妒红颜,就在一个冰冷的冬夜,偶感风寒的赵知皓喝下侍女端来的药汁后不久便流血死去。
自此,人间少了一双佳偶,天堂多了一缕冤魂。
自龚玥玥缠绵病榻的一个月来,赵长垣几乎是衣不解带,整夜地守在她的床榻前。小心地替她掖着被角,温柔地替她吹凉发烫的药汁,不时地为她换下额头上冰敷用的绵软白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