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茗冲听是宝珠的声音,心里泛起阵阵嫌恶,三个人中就属这个丫头最讨厌,最狡诈,最没操守也是鬼点子也最多。
“几时有你说话的份儿!”
被她一骂,宝珠不敢再开口,岳茗冲掀开轿帘瞪了她一眼,瞧见她阴沉着脸,眼里似是蕴着恨意。
“宝珠丫头,你若是对我有气,就说出来吧,何必堵在心里气坏自个儿呢?”
“奴婢不敢。”
量你也不敢!岳茗冲冷笑着别开脸,要学连瑾自然要学全套,不过这也不算太难,她与连瑾本是双花命,性格也较为相似,即便做出凶恶的表情,也不需要刻意为之。她从前在七星堂的时候一张脸就够吓人的,何须去装呢。不过,连瑾的才学,她是真的学不来了。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坏人,比如说她。好不容易被感化了,洗尽铅华踏踏实实做人家妻子了,中途出了岔子,她又不得不变回从前那个她,独自扛下这一切重任,披上恶毒丑陋的皮囊,重新做恶人。这不能怪她,只能怪老天,只能怪她前世犯的错太严重。
忽然,轿子似是撞到什么,轿身左右摇晃不止,“嘭”地一声,她感到自己像是被人从高处丢下,巨大的震动令她眼前一花,脑袋昏昏沉沉地嗡嗡作响。
“你们是不是瞎了,没瞧见这里有人吗就往上撞!”
祺珠尖锐的骂声刺进岳茗冲耳里,她扶着轿身暂时稳住惊悸。
这几日她做的梦都稀奇古怪,尤其是不断地闪现出两顶轿子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相撞的画面,只一瞬便消失,不久后画面又重现。这在之前是不曾有过的,或许是因为前几日她没有出门,所有事都是托别人去办的缘故,难道只要一出门就会出有意外发生?
她是有所预感的,从东大街绕到西大街走小巷目的就是避免梦中场景成为现实,梦里相撞的地点人很多,她以为只要避开人多的地方,就算是破梦了,哪里会知道……
“抱歉,多有得罪。”一个女子沉稳的声音响起,岳茗冲收回神思,撩开轿帘,只见宝珠祺珠揪住一个身形修长一身灰色长衫的女子不依不挠。
那女子轮廓深邃,蜜色肌肤,五官美艳得有些张扬,只可惜她左边眼角有条一寸来长的伤疤,让她绝色容颜有了瑕疵。一头红发扎成长辫披在后背,由此看来,更似是玉郎国与皇朝的混血儿。她手里还握着宝剑,气质冷硬,能看出她功夫应该也不弱。
面对宝珠她们势不可挡的围攻,那女子始终都很稳如泰山,甚至有些鄙夷且无可奈何。宝珠用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做肉盾,跨步上前将那女子挤到角落里,“怎么了丑八怪,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你可知道你们撞的是谁吗?享誉京师的才女连瑾连姑娘,就连尚书大人都给几分薄面,更何况是你们这些乡巴佬。”
女人都是善妒的,只要是看见姿色比自己出众的,就会不自觉地无视对方的美,眼里只瞧见不足之处。宝珠便是如此,明明盯着那混血女子连眼珠子都不移,嘴里却源源不断地冒出各种重伤对方的言辞。
岳茗冲瞧见那女子移开脸,似是已经失去耐心,握着宝剑的手青筋绽起,随时都会抽出宝剑让这两个叽叽喳喳的人闭嘴。
这两个不识好歹的死丫头,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要发生血案了。岳茗冲轻叹口气,举步上前揪住宝珠祺珠的后衣领子把她两拉到一旁,“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谁准你在这里耀武扬威大呼小叫的!”
“可是小姐,是他们瞎了,不怪我们。”祺珠为自己的姐妹鸣不平,“我们走得好好的,谁知道他们会像赶着去投胎一样……”
“住口!你们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死的,滚一边儿去!”岳茗冲怒叫,她已经够糟心的了,明明很努力地在避开了,明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奈何她却无能无力避开这冲撞,是哪里又出了问题。
祺珠拉着宝珠灰溜溜地退到一旁,岳茗冲走上前去拱手笑道:“得罪了,丫头们不懂事,还望见谅。”
“你就是连瑾?”那女子冷声质问,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冷笑道:“果然是红颜祸水。”
“今今,不得无礼。”
那一头与岳茗冲相撞的轿子里传出女子冷淡的声音,她越过轿夫往那边瞧去,这才瞧见从轿子里出来的人有些面熟,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面容苍白俊秀,发髻以玉环束起,一身竹青长衫将那人的脸色称得更加惨白,似是大病初愈,更像是带伤在身。
对了,是她了,难怪觉得好生熟悉呢,在蕊园见过面的那两兄妹,这人便是那态度友好的鹿清雅了,当今皇帝的亲妹,固承公主。不过她女扮男装的样子还真可谓英姿飒爽,只可惜她现在一脸病容,若是身子康健,必定容光焕发会惹得女子纷纷侧目。
“公……公子,你可有事?”百里今一把挡开岳茗冲,疾步上前扶住几欲跌倒的鹿清雅,“公子你有伤……”
话音未落便被鹿清雅拦下,百里今回首不客气地瞪了岳茗冲一眼,朝鹿清雅说道:“公子,那个女人便是害得公孙将军失去挚爱妻子的罪魁祸首。”
“这些事并未证实,不要乱说。”鹿清雅态度十分和善,虽身子不适,仍然强撑着朝岳茗冲友善地微笑,这种迷人的微笑,真是让人抵挡不住呢。
在蕊园的时候,公孙意当着鹿清雅的面还调戏她,那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女子不是一般人,气度不凡,胸襟广阔,如今再见,她对鹿清雅好感更甚,忍不住上前想要嘘寒问暖。
“不准再靠近!”百里今警觉地移步上前挡住岳茗冲,生怕她不怀好意,突起歹念对这位病弱的公主做些什么
岳茗冲闻言停下脚步,礼貌地报以微笑,“公子你面色苍白,要不要去看大夫?”既然对方女扮男装定是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她又何须拆穿呢。
“多谢连姑娘关心,在下……并无大碍。”鹿清雅紧按着胸口,柳叶眉微蹙,“方才是我们太急,冲撞了姑娘,在下,给姑娘配个不是,还望姑娘见谅。”忽然她身子一偏倒向百里今,所幸百里今时刻都在身侧不敢远离,加之身高要高出鹿清雅半个头,很自然地成了鹿清雅的保护伞。
岳茗冲急忙上前搀扶住她,手指不经意接住鹿清雅手腕的时候,发觉她的脉象微弱,手冰凉如铁,“公子你真的没事吗?”
“说了没事,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百里今怒喝,忽然瞧见岳茗冲竟拉着鹿清雅的手,立时气愤不已,一把打开她的手,冷声道:“人尽可夫的下贱女人,离我们公子远一些!”
“今今,你太无礼了……”
“公子,我并未说错话,若非这个女人,公孙将军也不会痛失爱妻。”百里今咬牙切齿,恨不得当下就把这个作风淫.乱毫无情操的女人斩成碎片。
鹿清雅剧烈喘息,气虚地抱住百里今的身子,低声道:“好了别再胡说了,我们与公孙将军约好了,不要迟到让他等太久。”
公孙将军?虽然鹿清雅声音很低,口齿也不太清晰,但她听到的确是公孙意没错。一听到公孙意,她的心就像是被乱石砸中,平静的思绪忽然被搅得乱七八糟。
“是,公子,我扶你进去……你们几个动作轻缓些,公子身子不适,不能颠簸摇晃。”
待鹿清雅的轿子小心翼翼地走远之后,岳茗冲这才回过神来,她们找公孙意是有什么急事吗?再一想,现在同公孙意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他要跟谁相约密谈些什么,关她什么事呢?
“一个大男人,还靠着女人来保护,真是丢死人了。”
“可不是吗,你瞧那细皮嫩肉的公子反倒像女人,那身材高挑的女子倒像是男人了,尤其是那奇怪的样貌,还有她一头红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妖孽杂种……”
这尖锐的嘲讽是从轿子后传出的,岳茗冲径直走过去,眼眉一挑,宝珠祺珠吓得不敢再吱声,“你们是不是吃太饱了,力气太大没事干就在这胡乱嚼舌根?”她声色俱厉,上前一步,两个丫头身子哆嗦着向后退一步。
“把轿子抬回去,我有事要去办,谁敢跟过来,等我回去有她好受的!”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回去。”
眼看着鹿清雅的轿子已经转进另一条巷子,若是再不跟上去,也不知她们会绕到哪里去。岳茗冲把宝珠祺珠二人赶回去,疾步跟上鹿清雅的轿子,前面行走的速度如同乌龟在爬,百里今不时地掀开轿帘偏头朝轿子里瞧一眼以确保轿子里的人安然。
“公子,明明连瑾就是个淫.妇,为何公子还要给她好脸色?”百里今语带怒气,像连瑾这种名声很烂的女子,纵使才华出众,容貌绝色,善于周旋又如何,一看见男人就走不动路,就想往上扑,真是让人瞧不起。
过了一会儿,才传出鹿清雅虚弱的声音,“今今,别人的事咱们不要多管,更别在人背后说三道四的。”
“可是公子,连瑾是个什么人,京师的人谁会不知,公子怎么还要替这种女人辩解啊?”
“我并非是替她辩解什么,而且,我觉得连瑾姑娘也并不像是传言中的那般,至少,在我见过她之后觉得她的人其实还是不错的。”
岳茗冲几乎快哭了,不愧是公主啊,够大气,她披上一张人人嫉恨唾骂的皮囊,所要承受的必定是众人的非议和暗讽,难得有鹿清雅这般善解人意,宽容大度的女子,难怪公孙意会对鹿清雅有心呢。
公孙意对鹿清雅真的有心吗?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来京师与她见面呢?
岳茗冲揉了揉眼眶,公孙意能解开心结是好事啊,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的,他能有新的生活,心里能容下其他的女子,这不是她所盼望的吗?
忽地响起碰撞之声,她立即紧贴着墙壁以免暴露自己的行踪,该不会又是跟别人相撞了吧?这鹿清雅还真是够倒霉的了,正感慨之时,也不知从哪里窜出的大汉,前前后后将巷子堵得严严实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