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笃掐了沧坞一把,斥道:“都怪你,一天到晚发花痴,听公孙公子的话,不准再缠着巧儿少爷,也不准对蕊园的主子有非分之想,外面的俊美男子那么多,你可以……”
“不可以!既然躲在蕊园,就要安分守己,不准出去骚扰旁人。”公孙意怒道。
璇笃嘟了嘟嘴,一掌打向沧坞的后脑,“听见了没有,记住了以后不准再发花痴了。”
鱼巧奉听到二哥念道自己,立时呆住,一道闷雷砸下来,他整个人都快被打散了,“二哥,我…..”
公孙意转过身拉住颤抖的鱼巧奉,温声道:“你别怕,它们答应不伤害你,你替茗冲换好衣服,我们等会儿就出去布网。”
“唔……冲哥哥,你,你跟我来。”被吓得太厉害,还未回过神来,岳茗冲手臂搭在他肩上,凑近他调笑道:“怕什么呢?你要相信你二哥,既然你伟大的二哥都向你保证了,你就不要再怀疑了。”
语带讽刺,真不明白这个公孙意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要收留这两只讨厌鬼。目光扫过公孙意的时候,故意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而公孙意却别有深意地回敬她温柔一笑,害得她脸颊又不自觉地烧起来。
“公孙哥哥,呃,有件事我想说……”璇笃偷瞄岳茗冲一眼,一脸嫌恶,望向公孙意的时候却是异常谄媚讨好。
“其实,世上好姑娘多的是呢,比如连姑娘,她的,嗯,很丰满,很适合做娘子。”
公孙意抱着双臂,感到好笑,这倒霉鬼是要替连瑾牵红线的吗?他不发一言,等待着璇笃的下文。
“再比如,城东的刘员外家的姑娘,还有很多姑娘,都比这个不男不女的丑妖怪好的多吧?”语毕,故意朝岳茗冲撇了撇嘴,扮个鬼脸。
“冲哥哥你怎么了?”鱼巧奉感到身旁这个人怒意勃发,马上就要烧起来,“冲哥哥?”他推了推她的肩,手腕被她一把捏住。
“你再说一遍。”
“说了又怎样。”璇笃吐了吐舌头,一字一顿道:“不,男,不,女,的,丑,妖,怪……”
怪字刚刚脱口,浑身就如万只虫蚁在啃噬,喉口被死死掐住,熊熊烈焰从唇边疯狂窜进口腔,一直烧进肺腑里。
“倒霉鬼,这是第一次,你该知道我的脾气可没公孙公子这样和善。”岳茗冲慢慢逼近被烈焰焚烧得痛苦万分的璇笃,她邪魅阴森的笑意自唇边漾起,传到猩红的燃起烈焰的双瞳里。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长点记性吧,跟我作对的下场,可想而知。”她压低声音,只能让璇笃听得见,公孙意见她掐住璇笃的脖子,而璇笃则是一脸恐惧,心知这个倒霉鬼终于尝到苦头了。
“好了,你该跟巧儿去换衣服了。”他上前拉过她,跟着鱼巧奉一起走进屋里。
黑狐精屡屡犯案,搞得云波城人心惶惶,男未婚女未嫁的都着了急,匆匆托人说媒嫁娶,平日里的一些繁琐规矩都省去。纳彩,纳吉,纳征都全部调过,往往头天订好日子,第二天就迎娶,以免夜长梦多,只要拜完堂入了洞房,小命就能保住。
此时,一些家徒四壁的男青年便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平日里想也不敢想的事,竟然拖了黑狐精的福,不但解决了住所的问题,还解决了二十多年来困扰了几代人的头等大事。他们一壁对黑狐精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一壁却暗地里感激黑狐精将从古至今的门第观念搅得支离破碎。
当晚,公孙意便带着岳茗冲来到一户百姓家里,这家老夫妻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明日一早婆家便来迎亲,但这提心吊胆的今夜,老两口和小厮奴婢守着这个宝贝女儿不敢离开半步。
“姑娘别怕,今晚我就睡在你房里,我倒要看看那黑狐精有多大本事,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
换上女装之后,几乎没人能认出她就是昔日那个同公孙意在大街上公然搂抱的男宠。皇朝百姓虽然对稀奇古怪的事情十分热衷,但流言蜚语传了三日之后便会被人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谣言,公孙意的男宠已多日未见,他们也渐渐忘记那个让公孙意一见倾心的青年长的是何等模样了。
岳茗冲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地向躲在一旁的乔樱保证,公孙意走到窗边,从窗口看去,正巧能看到对面客栈的甬道,楼下是狭窄的巷子。若是懂武的人轻而易举就能从对面的围栏上跃进来,不过云波城的治安倒也没有那么差,除了近日发生的连环惨案外,倒还没有人能胆大包天到随意潜进他人宅院里。
“姑娘你不害怕吗?”乔元氏上下打量着这个跨坐在榻上翘着腿晃悠悠无所畏惧的女子,她心里疑惑,寻常人家的姑娘家哪里会像这一位这样独特的?她皱了皱眉,望向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乔樱。
“樱樱,到娘这边儿来。”乔元氏柔声招呼女儿,乔樱应了一声,顺从地走到母亲身边,在乔元氏对自己的女儿低语了几句后,乔樱轻移莲步走到岳茗冲面前。
“姐姐,乔樱在此谢过姐姐,为了我,让姐姐担如此风险,若是能挺过今夜,日后,乔樱定当同夫君携大礼感激姐姐。”
“快起来快起来。”岳茗冲连忙跳下榻拉起乔樱,这丫头十五六岁的样子,相貌虽不是天姿国色,举止倒十分有教养,乔氏夫妇虽为买布做营生,对这个独生女儿却是教导有方。
“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公孙将军吧,是他想出的办法,往后可别忘了和你的夫君好好感谢公孙将军啊。”岳茗冲笑呵呵,视线移向窗边,见他还在朝外面看,她来到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袍。
“公子,一直在看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她伸着脑袋探向窗外,街道两旁的纱灯刺破了漆黑寒冷的冬夜,街上已无人迹,太过安宁,总让人觉得会有什么惨绝人寰的事要发生。
“希望我们的功夫没有白费。”公孙意暗舒口气,转向岳茗冲,见她眉目如画,唇色如花,他唇瓣勾起一抹淡笑,“其实你换回女装真的挺不错的,如果你一直都以这幅样貌示人的话,估计我会对你日久生情。”
“又胡扯,鬼才信你的话。”嘴上如此,心里却痒痒的,岳茗冲轻哼一声,大摇大摆又重新卧倒在她的榻上。
左看右看,都觉得乔樱温婉可爱,同样是女子,差距已经大到无法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了。
她知道乔元氏一直在打量自己,也能猜到此时对方心里一定在说:这是哪里来的姑娘,举止这么豪迈不修边幅,将来能不能嫁出去还真是个问题,真的令人担忧啊。
她担忧什么,反正她也不准备把自己嫁出去了,还有几年的活头都不一定,小命保住才是王道,至于终身大事,那得看上天有没有给她牵姻缘线了。曾经算过命,那瞎子老头说她命中无姻缘线,一生坎坷,命途多舛,她将信将疑,不过大部分都应验了。她这一生,虽然才二十三年,不过的确如那算命瞎子所言,够多灾多难了。
“姐姐,你懂武吗?”不知何时,乔樱坐到她身旁,见她的发髻有点松散,伸手去替她掖了掖,哪知刚刚碰到,珠花就掉下来,摔到地上掉了几颗珠子。
“没关系,还能戴的。”她俯身拾起,正要往头上别时,被公孙意接过去,“坏了就不要了,乔姑娘的发簪应该也适合你。”
“唔,那姐姐你戴我的吧。”乔樱取下自己的发簪递过去,岳茗冲胡乱地插进发间。
公孙意十分无奈,这个女人,除了涂着胭脂水粉穿着女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像女人的。他让乔樱进屋去脱下自己身上穿的袍子再让岳茗冲换上,之后,便让乔氏夫妇和小厮领着乔樱躲到货仓里去。
“公子是为了让我身上带有乔樱的气味吗?”自公孙意让她戴上乔樱的发簪之后她就怀疑公孙意的用意。只怕那黑狐精早已见过乔樱的模样,她身上的气味与乔樱全然不同,若非换上乔樱的衣服戴上她的发簪,狡猾的黑狐精一定会识破这个陷阱。
公孙意点头,暗叹这个女人粗中有细,表面上看似大咧咧不修边幅,心思却细腻如发,“璇笃告诉我,黑狐精作案的时候是幻化成人的模样的,我想,善变的黑狐精一定是白天就躲在对面的客栈内,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他都一目了然,只有你更像乔樱,才会引他入局。”
“是吗?如果今夜我真的不幸死于黑狐精之手,公子你只怕也不会掉一滴泪吧?你一定会命人随随便便把我的尸体扔进乱葬岗的,是吧?”她有点伤感,自认没有乔樱这么好命,有爹娘疼爱,明日就要嫁作他人妇,而她自己呢?真是凶多吉少而无人忧愁无人伤心。
“不会。”公孙意猜出了她的心思,想要看看她失望时的模样,便故作无所谓语气,说:“你若是这么不幸,我会将你风光大葬,再替你烧几个丫鬟仆人,到了下面好好伺候你。”
哎呀,果然生气了,她皱眉头嘟着嘴的样子真的令他有点心痒痒的。他承认自己面对着她的时候总不能像以前那样一本正经,对她,他总是有万分的耐心。这幅忧思才是女儿家该有的,兴许是大男人思想作祟,他希望她能稍微弱一点,需要人保护一点,而不是风风火火地一副打不死摔不碎的铜墙铁壁的躯体。
“哼,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的,从一开始你就在耍我,让我换上女装,其实是你的私心。”她很快换上云淡风轻的表情,耸了耸肩,大摇大摆地走进乔樱的闺房,公孙意也跟在她后面。
“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很滑稽,可是,只有这一次,抓到黑狐精之后,你求我我都不会换女装的。”双脚蹭了蹭踢掉鞋子,她揉了揉被绣花鞋箍得酸疼的脚掌,这鞋子太小了,根本不合她的脚,也不知道巧儿是从哪里搞来的鞋,她的脚只能勉强塞得进去而已。
“我要睡了,不跟你废话,公子请出去吧。”
“我就在外面躲着,有动静你就大叫。”
语毕,公孙意迅速步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