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子夜不放弃：“莘莘，你可想清楚，三界合力，尸族的胜算有多大？而且……有我这个当舅舅的在，悦悦哪里会有事？”

子夜只是还没明白，悦悦不过是我的借口，方烨亦不在乎这天下局势如何。可是，即便是我和方烨不影响这天下，这天下又哪里会放过我们？

而且，司徒墨轩的野心，才是真正可怕的。这三界之中，少有心明如水之人。我说什么，就连子夜也不相信，我又怎么让他人相信？

我只想用仅剩的生命，放手一搏，护全悦悦和方烨安危。

子夜心中摇摆，他放不下我，却又不能辜负整个冥界。我想了片刻，对他道：“哥哥，冥界是老爹用命护下来的，你断不可以置之不理。我的事，你无需担忧。”

他怔了怔：“如今你修灵全无，是要收集百鬼进冥界吗？”

“似乎，别无他法了。”我漫不经心。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他拉住我的手腕，“老爹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鬼卿。鬼卿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的夫君，那方烨杀了他，你不为鬼卿报仇，却还替方烨生儿育女！如今还要为他收集百鬼？”

我脸一沉，任性地甩开他的手：“这不需要你管！我对鬼卿哥哥只有兄妹之情，对鬼仇也只有姐弟之情，你们这么逼我，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他怔住的表情让我有些心疼，然后我却一鼓作气：“你不过是想拿我同鬼宫联姻，你自己无能，却要将我卖给鬼仇，好让他协助你！你……”

子夜被气得身体发颤，猛地甩手给了我一巴掌，脸蛋火辣辣地疼，我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滴滴答答掉下来。

子夜的手颤了颤，从小到大，任我怎么任性，他都纵容着。可是这一巴掌下来，便意味着我们再也不用顾虑对方的感受。

同样倔强而傲娇的性格，我了解，他不可能拉下脸来对我道歉。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我任性。为了让这样的效果更明显些，我抬头朝他冷冷一笑，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方烨府邸我是去不得，若是让他知道我这样没有任何修灵就去收集百鬼，定会将我锁在府中。如今长胜已经是方烨的人，能帮我的也就陆宁宁了。

我没修灵，走到郊外的树下，寻了一片没有草的空地，我在泥土上画了一道符，而后添上陆宁宁的生辰八字，双手合十，闭眼间，我看到画面迅速变幻——从我面前的这条路，一直向西，抵达第二个村庄，一间小茅房里，我看到了她躺在床上。

我根据这个方向，走到天黑，才到了第一个村庄，白色的绣花鞋被泥尘沾得不成样子，素白的裙角也是泥花点点。

古时候科技不发达，村庄不大，黑漆漆一片。因着要省蜡烛，大家早早睡下了。

借着月光，稀稀落落的茅房之间，整整齐齐的田园。我眯了眯眼，确定不远处有个人影站在田园上。我想着，问问前方的人，在此处借宿一晚。

我稍稍靠近些，那人站在田间，埋头拨弄什么，时不时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这诡异的画面似乎有些熟悉……

倏然，吹来一阵风，血腥冲鼻。我猛地一惊，往后退一步，不料踩到石子脚崴到了。

前面站着的“人”发出凶狠的闷哼，朝我这边看来。

“！！！”果真是丧！他双眼周围黑得像熊猫，满嘴血和鸡毛，手里还拿着刚刚死去的鸡。

我吓得连忙爬起来，往一个方向跑。

丧走路不快，但若是见到生人，便会兴奋，坚持不懈地追来。

漆黑的夜里，只有草丛里传来虫儿低声的鸣叫，我想跑快些，奈何脚上传来阵阵疼痛。

额上满是虚汗，我跑到最近的房屋前，拼命地拍打木门。屋里亮起烛火，里面传来挪动桌子的声音。

被我捶打得有些松动的木门，似乎被屋里人用桌子堵住了。我听到妇女那浓厚的乡音，有点像四川话，又怕又惊道：“这怪物竟然会推门？”

他奶奶，你才是怪物！

眼见那丧就要追过来，我朝门内喊了句：“我不是丧！快开门啊！救命……”

屋内的男子用同样的乡音：“媳妇，这怪物还会喊救命？”

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拼命捶打木门，又喊了句：“你奶奶的，我不是怪物！我是人！路过这村子！”

“相公，这怪物好生粗鲁！”妇女惊讶道。

背后的怪物扑过来，我躲开，它实实撞上门。我这才注意到，这里的门竟比我的个头还要矮。那丧挺直身躯，朝大门往前走了几下，见被阻拦了，又回头往我这边走来我脚心不稳地往后挪了几步，因为疼痛又龇牙。

想我冥莘，在三界“恶贯满盈”不说，在这商楚好歹也当过天师，竟没想到会被一只丧欺负得如此狼狈，一个不好还会被他撕碎了吃下去。

我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朝那丧狠狠敲下去。然而，他只是晃了晃脑袋，又伸着手，龇牙咧嘴地朝我走来。

这时，我已经退到转角处，忽然听到那妇女的四川口音：“相公，真是女子哩。”

我循声扭头，小窗子探出那个妇女圆胖胖的脸蛋。

那只丧朝我走来，我瘸着腿跑到那窗口，焦急：“大姐，你们家的菜刀可以借我吗？”

妇女连忙喊他老公拿菜刀，我接过那满是缺口的刀，实实往正在跟过来的丧脑袋砍去。

*迸出，溅得我一脸血腥，妇女尖叫了一声，

丧倒下，我顾不得脸上恶心的血浆，拔出菜刀，将丧的整个脑袋都砍下来。

妇女捂着嘴险些没昏阙过去，老实巴交的男子也是被吓得不轻，然后开门，两人后怕地看着我。我喘着粗气，问他们：“有没有干柴？赶紧将这只丧烧了，否则容易感染上尸毒。”

那脸蛋黑幽幽的男子问我：“染上尸毒是会死吗？”

“会像这怪物一样。”我回了句，又问妇女：“大姐，有没有水让我洗洗？”

妇女连忙点头说有，而那男子又怕又喜，右手捶在左掌心上：“姑娘，你真厉害，这只怪物在我们这村里已经好几天了，之前那姑娘只告诉我们要将门做低些。”

我目光一闪：“之前那姑娘？长什么样？”

“是个泼辣的小姑娘，人很热情。穿的衣服花花绿绿，生的很水灵，说他们家乡很多这样的怪物，只要将门做低些，天黑了别出门就没事了！”

“她可有说她的名字叫什么？”

“只说她姓乞。”

“！！！”是乞言的妹妹乞蕊。

那么，当初我将方烨的项链扔出去，是她带进来的吗？倘若是她，应当不会躲躲藏藏才是。

那妇女说了句：“姑娘，大姐这就去帮你烧水。”

男子嘀嘀咕咕：“那乞姑娘是挺热情的，就是她叔叔凶的很！”

“叔叔？”我蹙眉，“乞蕊叫那男子泽叔吗？”

“好像是！”男子闪出崇拜的眼神，“姑娘，你真是活神仙，比国师和天师还要厉害！”

那么，那日将项链捡回来，带进不死村的应该是乞泽，如果我没猜错，乞蕊应当是被挟持了。

当晚，男子将村里人都叫醒，在我的指导下，他们就地烧掉那只丧。他们很高兴，我提醒他们：“这丧在这附近盘旋那么久，可能会有其他人被感染了，所以这门不能改。”

陌生的环境根本无法入睡，一整夜，我都觉得窗外有人盯着我看，毛骨悚然。庆幸的是，虽然失去修灵，但恢复记忆后，我晓得该如何让自己的伤口自动痊愈。翌日天还未亮我的脚好了七分，待天亮我便离开。

我趁着白天没有鬼物出现，急急赶到陆宁宁所在的村庄。刚进村门，在河里洗衣服的妇女们便突然停下笑声，皆看着我对我窃窃私语。

这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气喘吁吁对其中一个妇女说：“张婶，阿光他……阿光他……”

那被叫做张婶的妇女，起身在身上擦了擦湿湿的手：“阿光是不是又把别人家的狗打死了？”

“不是……”那孩子挥着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表情难受道：“阿光……他、他死了……”

“！！！”张婶懵了一下，脸色煞白。而后昏阙过去。

其他的妇女连忙扶着她回去。我跟着他们走到村子祠堂外面，只见陆宁宁被架着绑在十字架上。她反抗：“你们这些愚蠢的人！他们这是被僵尸咬死的！烧了我也一样会有僵尸！”

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指着陆宁宁道:“你莫要胡说！我们从未听过僵尸之说。我们见你一个姑娘家，好心将收留你，你这个妖精，竟屡屡害我们性命！”

陆宁宁被气得脸蛋通红，啐了：“妖你妹！本姑娘长得好看些，你就说我是妖精！难不成这天下，只要长得比你好看的，就都是妖精？”

“你！——”那女子被气得直接将火把扔到火堆里，“让你个妖精得意！”

我心里一惊，拨开人群往里面跑去，喊了一句：“柠檬！”

陆宁宁应当是没听到，还怒道：“还真烧！我去你大爷的！尼玛！”

“柠檬！”慌乱中，我看到旁边的木桶装着水，连忙推开阻着的人，将水泼向火。然而，水太少，一点用处都没有。村民发现我的存在，不知谁喊了句：“竟然还有同伙？！”

不一会儿，几个人将我架住，陆宁宁被烟呛得直咳嗽。倏然，一阵阴风袭来，火瞬间灭了。

大家虽觉得奇怪，很快，他们又将火把扔进去，柴被点燃的瞬间，阴风又刮过。反复几次，村民面面相觑，而后带着恐惧一哄而散。

有几个人虽觉得不甘心，却又因为害怕，也都逃了。

身后传来一阵可怕的阴风，我回头，果真见那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黑色帽沿遮住他的脸，可我却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