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村里的布局是我画的草图,罗庚玄古阵更是我一手创造。还有那守在门口的老婆婆……便是我一千年前吩咐守在那儿,就为了提前给乞言解开记忆,好让他想起从前的恩怨,将我送到这个魁灵锁阵中。
魁灵锁阵,我最初设这个阵法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报复乞族,二是要将这群乞族人的死尸练成比僵尸还要忠诚的尸兵。
如今,我虽想起了一切,却还没能恢复修灵。只能暂时被困在这里,等哥哥来救我。我缓了缓情绪,庆幸此刻的我怨灵早已离体,否则会被怨灵占据肉体,嗜血成性。
我寻了一处石头坐着,看着当年的司徒渊将我拍醒,见我悠悠睁眼,松了口,又随手捡了些干柴生火给我烤干。
那时候,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的体质至阴的火体,对什么都不恐惧的我唯独害怕冷水。这个场景里的我,盘坐着用体内的修灵调节,可是身上还是冷得就像冰块。
他凑过去,用手捏住我那被冷得成冰的湿头发:“这水有这么冷吗?”
牙齿在打颤,回了句:“滚开!”
我坐在石头上,看着那时候脾气差到极点的自己,不免笑了笑,继而又有些寂寥。如果,我当初对他温柔些,也不晓得他是不是就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了的,那之后会不会就不会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情?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司徒渊也不在意我的坏情绪,将他那件没湿的衣服递给我:“你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烤烤吧,不远处好像有个客栈,我买些酒给你暖身子。”
我记得那晚他的确是把酒买回来了,可是却很晚才回来,手还用布带缠绕着,当初我问他手怎么了,他似乎说因为贪杯不小心摔碎了碗,然后被割伤了。
一时好奇,我便跟着方烨离开。
一直以为,彼时的他已经算是本领中等的阴阳师,却不料他那时候在阳间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运着修灵一跃,抵达镇子之时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唯独一家开着,他走进去,却撞见店小二和老板正在吵架。
那老板十分恼怒地对店小二骂道:“那红婶是你带来的人,这事就当你负责!明天有柯掌柜有远道而来的朋友,因着赏脸才跟我们定了位子。那红婶倒好,说不干就不干!”
店小二灰头土脸,无奈委屈“掌柜,这也不能怪我啊?这么些碗,我一个人也洗不完啊!”
这时,司徒渊似是想起什么,摸了摸身上,我从他的表情看出是忘了带银子了。
司徒渊刚转身想离开,那大腹便便的掌柜喊了句:“这位公子?”
“嗯?”司徒渊顿住脚步,解释:“我本想同你买些酒,但才想起忘了带银两。”
那老板火烧眉毛:“没带银两?并不是什么大事。若不然这样,公子你帮着我家小二一起洗碗,我便让你带三坛,哦,不!四坛,让你带四坛酒回去。”那掌柜虽是心疼,但眼下却只能这样。
司徒渊温温一笑:“朋友还在等着我,抱歉了。”
掌柜将他拉住:“若不然这样,我也一起洗,三个人,两柱香应该就可以了!”
另我惊讶的是,司徒渊居然答应了!
那些碗筷上还沾有客人吃剩的饭菜,发出阵阵臭味。他蹙起眉头,将袖子撸上来,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洗碗,那情景让我怔了很久。
掌柜在替他们倒水,店小二瞥了一眼他那半干不湿的衣物,又见他动作很斯文,道:“公子这是落水了?”
司徒渊礼貌应道:“嗯。所以想讨些酒暖身。”
“你这公子也够奇怪。”店小二好笑道,“不该讨件衣服换吗?”
他蹙眉:“我是与一位朋友一起落水,我那朋友患有寒毒,即便是换了干衣裳,也会冷得很。这酒是给她的。”
他堂堂一个皇子,即便是被送来当质子,也没洗过碗吧?听到这话,心尖猛地一颤,我低头微微勾起嘴角。
我竟不知,他原来一早就发现了我怕冷水的体质,还为我做过这些暖心的事。
“公子真是个为朋友的。”那店小二也不再嘲笑他,见他动作笨拙,又道:“你不要这样刷,你看着我,你看,这样,直接用布抹一圈,在碗外也抹一圈就可以了。”
在店小二的指导下,他洗的有模有样,一刻钟过去了,他见一堆碗筷,一半都没洗完,不时有些焦急,这一急不小心触碰到旁边的菜刀,割了手。
司徒渊虽没喊疼,我看着他手上鲜血汩汩,粉肉都泛出来了心尖发疼,我下意识地朝他走去,想抓住他的手疗伤,却发现我什么也抓不住。
我的手穿过他的身子,我从慌张中缓过神,才想起我这是在记忆里,根本触碰不了他。
掌柜和店小二慌慌张张,司徒渊倒是腼腆,竟觉得自己有些无用。掌柜也算是个善良的人,见他如此,便道:“公子的手受伤了,碰不得水,特别是这些污水,碰上去吃疼得很。可我现今也找不到代替你的人,若不我来洗,你帮着接水?”
司徒渊面色温和地应了声好,有条不紊地给他们打水。他少有的性急,也不顾那受伤的伤口更深,用两只手同时提水。很快水够了,他就拿起碗来洗,那掌柜惊得连忙拦住他:“公子可别,这伤口若被水泡了,怕是难好,更何况这些水如此肥腻。”
那店小二帮着道:“公子是不是惦记着你那朋友?”
司徒渊已经埋头开始刷碗:“是啊,我那朋友是个坏脾气的,若是见我那么久没回去,我怕她自己走了。”
水渗入他的伤口,我见他蹙了蹙眉,却没停下来的意思。那掌柜硬是拦着他道:“你的手有伤口,这血流进水里,更是麻烦,若是公子过意不去,将我店里的椅子板凳叠好,然后公子再拿四坛酒回去?”
“如此也好。”司徒渊也不推脱,朝那掌柜作揖:“掌柜今日相助,明日在下便会差人送来银两。”
掌柜笑道:“这可使不得,公子今日已经帮我洗了碗,便算是结账了。”
估摸着司徒渊还惦记着我在山脚下受寒,连忙把桌子椅子都收拾好,然后拿了三坛酒跟他们告别。
我跟在他身后,听到背后的店小二嘀咕:“掌柜您这是发财了还是心情好?怎么对这公子这么好?”
那掌柜敲了一下店小二的脑袋:“猪脑袋,你没瞧见那公子细皮嫩肉的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我原本也只以为他只是普通富贵人家,可他腰间的那玉,似是商楚皇室的……”
本以为,司徒渊这么提着酒坛就能回去,却不想在半路又遇到妖姬。司徒渊的本事,对付普通的鬼物绰绰有余,但妖姬这么说也是妖王的女儿,稍稍用点修灵,也能将司徒渊魂飞魄散。
司徒渊被突然出现的树藤缠绕在树干上,手却死死的抓住坛子。他虽有些慌,但见到穿着紫衣的妖姬盈盈走了之时,倒是不那么紧张了。
妖姬将他手中的坛子夺过,刚摔了一罐,司徒渊喝止:“这位漂亮的姑娘,能否放过在下这两坛酒?”
妖姬竟没继续摔破,将那酒坛子抛了抛,带着鄙夷邪魅地朝他笑了笑:“你跟冥莘是什么关系?”
“我同冥莘的关系,对你十分有利。”司徒渊淡淡道。
“哦?”妖姬将酒坛子接在手中,很是期待:“说来听听?我兴许不杀你。”
“我和莘莘已有夫妻之实。”司徒渊说得一点也不心虚,我险些没口水呛到,这司徒渊竟从那时候就开始胡说八道?!那妖姬眯着眼想从探得虚实,司徒渊又道:“莘莘的后肩上有块蝴蝶状的胎记。”
妖姬也不傻,冷笑:“我怎知你是不是在诓我?”
“这事要求证其实并不难,你自然可以去查查。到时候发现我诓你,再杀了我也不迟?”司徒渊漫不经心。
依那时候的情节来看,妖姬的确没有立刻杀她的理由。她以为鬼仇喜欢我才拒绝她,当然希望司徒渊与我有些什么。她果真放了司徒渊:“既然如此,我便相信你一会,不过,如果你骗了我,我一定让你魂飞魄散!”
妖姬发起狠来,多少还是有震撼力,虽然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依照那时候的司徒渊,应当是有些害怕的。然而,他却藏着惊心肉跳的恐惧,对她道:“莘莘虽已托付于我,但却总与其他男子也好,我也希望姑娘能让我家莘莘收敛些。”
我忍不住啐了口,呸!我那时候哪里托付于他了?而且就算我跟他一起了,和别的男子又没其他不该有的感情和事情,他这话不是在摸黑我妈?这个司徒渊到底在我背后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
“呵?”妖姬冷笑:“你明知道她是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还要来做什么?”
司徒渊叹了口气:“姑娘或许比我还明白,喜欢得够深的话,就算她脾气再差,又没别人那么好卡,自己还是会想要跟她一起。”
妖姬的脸慢慢变得忧愁,然后身同感受:“哎……可不是,就像鬼仇那样,分明就是个花心的,脾气又不好,论身份和模样,都不如鬼卿哥哥,可我偏偏就想跟他一块……”
司徒渊和着道:“我家莘莘也脾气不好,长得也没姑娘你好看,还动不动喊打喊杀,一点也没有姑娘家的矜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