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魔镜告诉我,男人到底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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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湾歌星李玟(CoCo)的精选辑里,《魔镜》是一首必选歌。歌里,一个女人对着墙上挂的镜子大发感慨,要怎么样才能征服男人?
下面我们要讲述的,就是一对夫妇与一面魔镜的故事。
丈夫叫童辉,妻子叫梅小佛。
丈夫很花心,妻子很痴心。
童辉是一名整容医生,现在整容大流行,有七十岁老翁拿着养老金去整容,也有十三岁小女孩拿着压岁钱去整容,所以整容医生的收入和地位都很高。就拿割双眼皮来说,你一定见过鱼市上卖黄鳝的鱼贩子,拿着一把小刮刀,刷刷几下,一条鳝鱼就划成了整齐的鳝丝。童辉割双眼皮就麻利到这种程度,嚓嚓两下,收费三千。
童辉不是坏男人,只是主动给他暗示的女人太多了,有在他手里做过整容手术的、有慕名而来期待他为自己做手术的,还有被他的英俊潇洒所倾倒的小护士、营业员、服务员、推销员,甚至是路上的行人、火车和飞机上的邻座……总之什么都有。对于童辉这样有身份地位的男人来说,从不主动出击,但又来者不拒,是最好的泡妞术。
严格地讲,童辉搞的不是婚外情,而是婚外X生活。因为他只爱一个女人,就是妻子。但要他这辈子只跟一个女人zuo爱,还不如杀了他。
作为妻子,梅小佛对自己丈夫的品行一清二楚,只是她性格怯懦,就象一个糯米团子,可以被捏成任何形状:长的、圆的、细的、扁的……
童辉不愧是个好丈夫,每逢妻子的生日、三八妇女节、国庆节、圣诞节还有情人节,他都会送上一份礼物和几句祝福。
“只要你不干涉我的婚外se,顺其自然。亲爱的,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我发誓。”
有时侯,童辉忘乎所以,居然在床上说出这样的话:“我说亲爱的,你为什么不学学某某某?她可以做这种动作来满足我,你也尝试一下嘛。”
梅小佛听了,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按照丈夫的要求,做出了那种动作……
有这样的贤妻,童辉在心满意足的同时,越发肆无忌惮。每逢有别的女人打电话来,童辉毫不避讳,当着妻子的面在电话里与对方调情,这时候,梅小佛总是默默地走开。
童辉去北京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会议结束后没有马上走,在一家私立医院为一个过了人气的女演员做了三处整容手术,逗留了十多天。回到上海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卧室变得认不出来了!
墙被重新粉刷过了,环保的墙面漆隐隐透着一股清香,一张六尺的大床占据了卧室的中央,床上放着硬软适中的席梦思床垫。
“这张床,还有床头柜,是缅甸柚木的,三件东西花了一万五。”梅小佛告诉丈夫。
小别胜新婚,在崭新的大床上,童辉跟妻子好好爽了一把,zuo爱的时候,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卧室里不止他们两个人,有四个人……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的大衣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墙融为一体的超大衣橱,两扇移门是用镜子做的,足有一面墙那么高大,镜子里有一位丈夫和他的妻子,丈夫盯着镜子,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阿辉!”梅小佛叫他,“怎么啦你?傻掉啦?”
“原来的衣橱呢?”
“扔了!”梅小佛轻描淡写道,“这是我自己设计的,然后请木匠做,跟墙连在一起,这两扇移门不单是门,还有镜子的功能……”
“这么大的镜子,家里用得着吗?”
“不好吗?镜子让卧室的空间起码扩大了一倍!”梅小佛颇有几分得意,等待丈夫的夸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童辉“哧”的一声嘲笑:
“两面顶天立地的大镜子,你觉得舒服吗?抬头就看见自己,回头又看见自己,我看它唯一的好处就是——在床上干那种事,好象旁边还有一对也在做!”
梅小佛撇了撇嘴,不吱声了。
之后,童辉越说火气越大,嗓门越来越高:“家里搞装修,也不征求征求我的意见,等我回来一看,家都不认得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公吗?还你设计的,你学过家具设计吗?我告诉你,装这么大的镜子,只有衣帽间才会这么做,可这是卧室!以后少在我面前不懂装懂,这样很讨厌!”
梅小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骂够了,童辉往床上一倒,他隔三岔五就发一通火,摆一摆丈夫的威风。说到底不就是两面镜子吗?卧室只是用来睡觉的,深夜进去,早晨出来,仅此而已。
梅小佛乖乖去厨房煮了一杯咖啡,端到丈夫面前,她象一条被主人训斥过的狗,耷拉着脑袋。
“嗯,这床还是挺舒服的,我就不要夸她了,免得她翘尾巴……”
想着,童辉睁开眼睛,发现天花板上的吊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盏圆形吸顶灯,有脸盆那么大,外沿有一圈镜子,可以照见床上躺的人,当然无法看见全身,只是一小部分。
童辉一骨碌爬起来,做了一个摔杯子的动作,只是虚的手势,不会真摔。这套茶具是老同学从英国带来的皇家系列,他宁愿摔自己也舍不得摔它。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连灯都要弄一圈镜子,俗不俗?你的审美观怎么变得这么差?简直没资格做我的老婆!”
梅小佛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
几天以后,梅小佛也要出差,目的地很远——南非。
他们公司有一套大型净水设备远销到了南非,使用中发生了问题,老板重视南非市场,决定派出两名工程师和一名市场经理,梅小佛作为翻译同行。
这趟商务之旅,时间不会少于一周,梅小佛光准备工作就做了三天,摆在抽屉柜上的一只据说在日本很风靡的玩具大头狗,是她心爱的玩具,也装进了旅行箱。童辉暗暗发笑,一看就是很少出差的,需要带那么多东西吗?
关照钟点工的注意事项,写了满满一张大纸,梅小佛还烧了一大碗日式咖喱,放在冰箱里,关照丈夫,周阿姨不在的时候,舀一勺在饭上,放进微波炉加热,就是一碗香喷喷的咖喱饭了。
“你不在家,我在外面随便吃点就行了。”童辉不耐烦地摆摆手。
梅小佛的心里就跟那两面大镜子一样清楚,丈夫根本不在乎吃什么,在饮食上他是个毫不挑剔的人,除了大便,什么都可以往嘴里送,就象他对女人一样随意,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靓的丑的,都可以上床,都可以fuck。
去南非前的最后一晚,梅小佛在被窝里搂着丈夫,轻声柔气地问:“阿辉,我要走了,你会不会把别的女人带回家来,在我们的卧室里那个吧?”
童辉嗤地笑了一声:“有没有搞错!这是我们的家,怎么会允许别的女人踏进来?”
嘴上这么说,心里说的却是另外一句:“在宾馆开房间,最便宜的也要两百块,你以为我钱多得没地方花?放着这么舒适的大床不用,简直是浪费!”
童辉不愧是一个好丈夫,至少能说两句让妻子听起来舒心的话。
很快,梅小佛就搂着丈夫睡着了,等她鼾声一起,童辉就把她推开了,他不习惯有人粘着自己,睡不着。
航班很早,早上八点从浦东国际机场起飞,先到东京,转机飞往约翰内斯堡。所以梅小佛起得很早,清晨五点钟不到,卧室里响起悉悉嗦嗦起床的声音,怕惊动丈夫,梅小佛没有开灯,童辉睡得迷迷糊糊,眼睛睁开一条缝,隐隐约约看见大镜子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人影,正做着穿衣的动作……
沉重的眼皮耷拉下去,他又睡着了。妻子离开卧室,盥洗、用早餐,他都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卧室又响起开门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阿辉……”
童辉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勉强睁开眼睛,床前站着一个人,镜子里也站着一个人,看起来好象站着两个人。
“我要走了。”
妻子的声音听来有点怪,略带一丝颤抖。
“嗯……”童辉嘟哝了一句。
梅小佛俯下身,在丈夫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别在我们的床上乱搞,它会告诉我的。”
这是梅小佛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童辉听见了,却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他觉得有两片湿湿的嘴唇在自己前额上叮了一下,那是妻子的吻别。
童辉听见她离开卧室关门的声音,客厅里拖拉杆箱的声音,以及防盗门关拢的碰一声,之后,家里就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童辉又睡着了。
梅小佛离开后的第二天,童辉就把别的女人带回了家,就在那张大床上,颠銮倒凤,痛快地爽了一把。
做完后,童辉坐在床上休息,女人则东张西望。
“哇,好大的镜子!”女人说。
童辉嗯了一声,懒得回答,他就是这样,那个事情做之前和做完后,完全是两副面孔。
“镜子对着床,很不吉利的。”女人随口说了一句。
童辉扭头看了她一眼,“是我妈妈说的,”女人补充道,“是外婆告诉我妈妈的。”
不知为什么,童辉的耳际忽然飘来一句话,就是妻子临走前说的那句。
“别在我们的床上乱搞,它会告诉我的。”
这个“它”是谁?
童辉下意识地朝大镜子望了一眼,镜子里,一个偷欢的丈夫和一个半裸的女人坐在床上,丈夫的脸上充满了狐疑。
噩耗传来的时候,童辉正在去手术间的路上。
“童辉先生吗?我们是中国驻南非大使馆,通知您一个不幸的消息,您的太太梅小佛女士乘坐的汽车被歹徒袭击……”
乒!手机掉在走廊的地坪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童辉靠着墙,慢慢瘫坐在地,引来周围惊讶的目光,不用说,后面的手术是不能做了。
约翰内斯堡是南非最大的城市,相当于中国的上海。梅小佛一行人在约翰内斯堡逗留了五天,完成了工作,剩余两天打算好好游览一番,可大家想去的地方大相径庭,工程师想去好望角,市场经理想去金伯利看钻石矿,梅小佛想去首都比勒陀利亚,时间紧迫,只好分散了。
第二天,警方在通往首都的高速公路旁发现一辆被丢弃的汽车,就象电视新闻里播出的在伊拉克遭反美武装袭击的车辆,挡风玻璃被打得粉碎,车身遍布弹孔,座位上血迹斑斑,警方在车里找到一个女用背包,包里有一本护照,系中国公民梅小佛。
警方认为,如果被绑架,绑匪应该索要赎金,但一周来杳无音信,所以梅小佛极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说实话,南非警方的工作效率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如果失踪的是一位美国或欧洲游客,警方的重视程度就不同了。
在大使馆的安排下,童辉来到南非,并带去了妻子的DNA样本。根据化验,警方确定车内的血迹是梅小佛的,据此判断她已经身亡,劫财劫色都有可能。
警方归还了梅小佛的遗物,其中有那只玩具大头狗,童辉拿起它的时候,不禁流下了眼泪。
梅小佛的几位同事都后悔莫及,彼此抱怨缺乏团队精神,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不应该分散活动。
那名市场经理说,临走前我曾问她,南非治安状况不佳,你一个人去比勒陀利亚,怕不怕?她说她在南非有一个朋友,会开车来接她。第二天一早,果然有辆车开到宾馆门口,她上车就走了,我从房间窗户望下去,只看见车,没看见车里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童辉纳闷起来,结婚五年,从未听说过她在南非还有朋友。
返回上海的航班上,童辉梦见了妻子,她问他,冰箱里的日式咖喱吃完没有,好吃吗?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呀。快到中年了,肾对一个男人是很重要的,千万不要纵欲……
梦醒之后,童辉在想,这不是一般的梦,而是妻子在托梦呀,看来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着,童辉潸然泪下。
回来以后,童辉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忘却痛苦、麻醉自己的方式。
除了女人,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方式?
卧室还是这间卧室,墙上挂着童辉与梅小佛的结婚照,玩具大头狗摆在抽屉柜上,衣橱里妻子的衣物一切维持原样,妻子的鞋整整齐齐摆在鞋柜里,她用的毛巾也挂在卫生间里,重新洗过了,散发着清香。
除了在公安局办理了死亡证明,妻子的意外,童辉没有通知任何亲朋好友,更没有举办葬礼,那些被他带回家的女人,都以为他妻子还健在,只是出差去了,这样童辉可以省却很多麻烦,那些女人就不会抱有“你娶我吧”的幻想了。
现在,躺在童辉身边的这个女人叫小芹,是一家整形医院的护士,童辉曾受邀在她们医院做过两例手术,医生和护士就象演员和她们的经纪人,在工作中会形成一种特殊的默契,于是就很容易产生恋情。初次约会在星巴克,第二次约会在餐厅,第三次约会在电影院,电影一结束,童辉就把她带回了家。
对童辉来说,女人大都在三次约会之内搞定,就象程咬金的三板斧一样。
走进这间卧室的时候,小芹跟别的女人一样,对那两扇可以移动的大镜子发出“哇!”的一声,童辉习以为常了,再过一会儿,叫声就会延续到床上去。
小芹睡着了,头枕着他的胸膛,这让童辉很不舒服,胸口好象压了一块石头,有点胸闷,不过望着这个可爱的女孩,童辉又不忍心把她推开,只好让自己的胸受委屈了。
环顾卧室,他把目光停留在婚纱照上,照片是五年前拍的,当时的童辉比现在要瘦,穿着一套租来的礼服,梅小佛一袭婚纱,靠在他身上,脸上荡漾着幸福女人特有的笑。
照片是新印的,而且放大了,相框也换成了装油画的烫金木框,既大又沉。不知为什么,童辉觉得照片上妻子那双眼睛始终在盯着自己。
“也许是照片放大的缘故……”童辉在想,“眼睛变大了,才会有这种效果。”
当他把目光转移到新郎的脸上,却有了一种更怪的感觉,新郎的脸(就是他自己的脸)有点变形,仔细看看,好象后面隐藏着另一张脸……
童辉把眼睛闭起来,不想再看了。
一小时后,小芹醒来了,她穿着内衣,在大床上摆了几个瑜珈的动作,床足够大,童辉靠在一边欣赏着。
“哇,大头狗,好可爱哎!”小芹跳下床,光着脚跑向抽屉柜,欢喜地把它抱起来,又是摸又是亲。
“送给我吧!”小芹以为童辉一定会满口答应,没想到童辉的反应很平淡。
“另外给你买一个吧,那是我太太的。”童辉轻描淡写道。
小芹朝墙上挂的婚纱照瞥了一眼,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把大头狗放回原处,大概是有了自知之明,在人家夫妻的卧室里,她只是一名匆匆的过客,还能提什么要求?
童辉看出她的不自在,换了种口气,想缓和一下气氛,说:“我去放热水,洗个澡吧。”
小芹嗯了一声,眼圈微微发红。童辉装作没看见,赶紧走开,免得她眼泪掉下来,少不了对她一番抚慰,要费不少口舌。
卫生间里,童辉把龙头扭向左边,把水管里的冷水先放走,一边从盥洗箱里拿出一块崭新的毛巾。每个来他家的女人,他都提供一块新的毛巾,人走了,毛巾就丢弃了。不知道是做医生的缘故,还是他长期跟女人打交道的缘故,他发现自己的嗅觉越来越灵敏,可以闻出每个女人身上不同的气味,五花八门的,香之迥异,难以用语言形容。如果将来需要改行,他一定去做香水设计师。
冷水渐渐热起来,汩汩地从水龙头里涌出来,童辉在考虑,要不要两个人一道洗……
忽然,听见卧室里传来一声尖叫,把他吓了一跳,急忙返回卧室,就见小芹坐在床上,脸朝着大衣橱的镜门,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人哆嗦成一团。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童辉着急地问。
小芹用手指着镜子,语不成声地:“镜……镜子……”
“镜子怎么了?”
“里面有……有人!”
童辉首先想到的是——衣橱里躲着人!他猛地拉开右边一扇移门,两扇移门装在滑轨上,别看又大又沉,拉起来却十分轻松。橱内除了堆放整整齐齐的衣物,不见一个人影,他拉开左边一扇移门,检查了一遍,还特意把挂大衣的衣架子一个个分开来,谨防有人躲在大衣后面,依然一无所获。
“不是那里面,是……是镜子里面。”小芹说。
镜子??
童辉拉上移门,两面大镜子几乎把卧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吸进去了,镜子里的床上,坐着一个满脸惊恐的女孩,旁边站着一个满脸疑惑的男人。
“镜子里有人?”童辉问。
小芹点点头。
童辉巡视一遍,整个卧室,除了大衣橱,还有可能躲人的地方,就是床底了。他往地上一趴,掀开床单的一角,朝床底下张望——空无一人。
他爬起来,朝小芹看了一眼,开始怀疑小芹故弄玄虚,这也是女人撒娇的一种方式,装得可怜巴巴,一副亟需男人保护的弱小样,这点雕虫小技瞒不过他的眼睛。
“哦,什么样的人?”童辉不慌不忙问。
小芹迷惘地看了他一眼,把视线移开了,童辉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是墙上那幅婚纱照。
“就是她……”小芹颤颤地指了一下,马上缩回去,好象怕被蛇咬掉手指。
童辉怔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小芹并不知道妻子的死讯,她不会开这种玩笑,瞧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如果是装的,演技也太好了吧?童辉百思不得其解。
照片上,梅小佛正望着丈夫,脸上挂着幸福女人特有的微笑。
通过朋友的朋友的介绍,童辉请来一位风水先生,把他带到家里,四处转了一圈,最后才把他带进卧室,请他看看这面镜子有没有问题。
“实不相瞒,我太太刚去世,可是昨天,我从镜子里看到了她……”
为了保住那点隐私,童辉把小芹看到的放在自己身上。
风水先生拿出一只类似指南针的东西,对着镜子测了测,又拿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一边问:“看清楚了,是你妻子?”
“肯定是她。”
“她穿什么衣服?”
童辉挠了挠头,只好说,“穿什么衣服我倒是没注意,反正穿着吧!”
“年轻人!”风水先生的表情严肃起来,“看来这面镜子大有问题,你妻子的魂就附在上面!我且问你,她死的时候,你没在她身边,对吗?”
童辉点点头。
“她死的地点,就离家不远,对吗?”
没等童辉回答,风水先生又说,“她死的时辰是子时,对吗?她死的时候……”
童辉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打断他:“对不起,她死的时候是白天,不是晚上,死的地点不是‘不远’,而是‘很远’。她死在南非,离上海少说有几万公里,隔着太平洋和印度洋呢!”
风水先生显得有点尴尬,索性滔滔不绝说起来。
“年轻人,千万不要小看镜子,镜子的寿命可比人长得多,公元前的青铜镜在地底下埋了几千年,依然光彩照人,为什么?因为镜子是吸灵气的,凡是它照过的人,或多或少会被它吸走一点,一面镜子照过成百上千的人,你算算它能积存多少灵气?你知道狗最怕什么?它就怕照镜子,因为狗的眼睛跟人的眼睛不一样,它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狗灵……”
童辉开始怀疑自己请来的不是风水先生,而是兽医。
童辉把这位风水先生送出门的时候,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把镜子拆掉。
“童先生,您肯定要把它拆掉吗?”
搞装潢的苏老板这样问童辉,“我倒觉得这两扇镜子蛮好的,上下的滑轨是意大利进口的,总的造价不会低于三千元,拆了不可惜吗?装新的移门又要花两三千块,少了镜子的功能,你也不方便。”
童辉告诉他,风水先生说镜子对着床不吉利,尤其是这么大的镜子,还是拆了吧。
苏老板拿出卷尺丈量了一番,说:“镜子高米,宽1米5,你家房门高米1,宽85公分,竖着是肯定出不去的,只能横着出去。”
“这么大的镜子,连电梯都进不去,只能走楼梯一层一层往下搬。”苏老板嘟哝道。
丈量了周围,苏老板皱起眉头来,原来在客厅门口的位置,设计了一个玄关,由鞋柜和一面墙构成,由于玄关的存在,即使把镜子横过来,两米多的长度怎么也绕不过去。
“真见鬼,当初它是怎么进来的?”苏老板觉得不可思议。
苏老板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馊主意,“看来只有把它敲碎才能运出去。”
童辉犹豫起来。
苏老板说:“童先生,如果您只是嫌镜子对着床不吉利,我倒有一个简单易行的方法,既消除隐患,又保住镜子。”
“什么办法?”
“墙上装一条滑轨,挂一道布帘把镜子遮起来不就成了?拉开布帘就可以照镜子,照完后随手一拉,镜子就看不见了,举手之劳。”
童辉觉得这主意不错,就同意了。
两小时以后,布帘就装好了,不知是没有买到合适的布,还是苏老板天生喜欢卡通,布帘上画满小熊维尼的图案,大得象幕布,这样挂着,卧室的氛围弄得怪怪。
平静的几天过去了,每次拿衣服的时候,总要先拉开布帘,再拉开移门,虽然多了一道工序,可是没有了顶天立地的大镜子,童辉觉得心里舒坦多了,甚至有点后悔,应该多给苏老板一点报酬,毕竟人家出了金点子。
身体里蠢蠢欲动的那东西一次次向它的主人发出了信号,童辉忍受了一段寂寞的日子,等过完了“七七”,在梅小佛死后的第五十天,才又把女人带回了家。
童辉不象别的男人,完事以后就想睡觉,他会慢悠悠点上一根烟,在烟雾中回味着刚才。很多男人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其实童辉很少抽烟,但zuo爱后的那根烟,他是必不可少的。
这个叫赵莎的女人倒是睡着了,童辉在烟雾中环顾着这间卧室,墙上的婚纱照、抽屉柜上的大头狗、镜子前垂挂的布帘,布帘上的小熊维尼腆着招牌式的大肚子,憨厚地朝他笑着。
现在是下午四点,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赵莎轻微富有节奏的鼾声,在十六个平方的空间回响着。
童辉的思维世界里,忽然闪过风水先生说的那句话:
“……镜子是吸灵气的,凡是它照过的人,或多或少会被它吸走一点,一面镜子照过成百上千的人,你算算它能积存多少灵气?”
这句听来荒诞不经的话,仔细想来还真有点道理。且说卧室这面镜子,作为“设计者”,妻子在镜子里出现的次数最多,灵气积攒得也最多,所以才会在镜子里显灵。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魔镜啊!
想着,童辉把目光移向天花板,随意瞥了一眼那盏吸顶灯,外沿有一圈镜子,床上的状况清清楚楚地反射在镜子里——
奇怪呵!床上怎么会有三个人?
镜子只是一圈,无法看见身体的全部,但很明显,中间躺着一个男人,毫无疑问就是童辉自己,左边躺着一个女人,应该就是赵莎了,可是在他的右边竟然还躺着一个人,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居家服,这套衣服似曾相识,确切地说,就在抽屉柜的第二格抽屉里,那是妻子的……
童辉象触电一样从床上直挺挺弹了起来,噌一下子,把赵莎震醒了,她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童辉,嘴里含糊不清地问:“怎么啦?”
“没……没什么!”童辉竭力掩饰着,不敢再抬头看,也不让赵莎去看,要分散她的注意力,“时候不早啦,我们起来吧!”
“嗯……我好困喔……”赵莎撒娇地靠在他身上,却被童辉一把推开,赵莎有点想不通,这男人怎么翻脸不认人?
“我们出去吃晚饭吧,我肚子饿了!”童辉匆匆下床穿衣。
“晚饭?现在五点都不到……”
童辉不由分说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童辉做了一个布套子把吸顶灯罩起来,不打算再用它。吸顶灯是卧室里最亮的照明,这就意味着到了晚上,卧室里只有昏暗的床头灯了。
事实上,童辉不打算在卧室里睡了,情愿睡客厅沙发,在问题搞清楚之前,他甚至不想再进这个房间了。
童辉找到一家有执业资格的心理诊所,做了两道很幼稚的心理测试题,然后就象好莱坞电影里一样,躺在沙发椅上,开始倾吐自己的隐私。童辉隐瞒了他的风流韵事,只承认在镜子里看见过妻子,至少两次。
心理医生的诊断书上这样写着,“因妻子惨遭不幸,产生内疚与负罪感,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以至产生幻觉,系早期妄想症的表现……”
医生建议他外出旅游,放松一下,有可能的话,搬出原来的住房,换一个居住环境,另外给他开了一些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童辉拿了一周假期,前四天在海南三亚享受海风,后三天跑到四川盆地去,爬上峨嵋山,拜了乐山大佛,在万年寺里求来一块黄色的佛帕,带在身上,让菩萨保佑。医生开的药他也按时服用,惟独“换一个居住环境”,他实在难以做到。他现在住的地方离单位很近,步行仅二十分钟,既能锻炼身体,又免受塞车之苦。这两年上海房价涨得厉害,买掉这样一套地段、舒适度都称得上一流的房子,实在有点舍不得,如果他要移民国外倒也算了,问题是他还得在附近找一套同样的房子。所以,至少目前他不会考虑。
假期结束,回到医院的时候,童辉完全变了一个人,脸上的隐晦之气一扫而光,逢人就打招呼,时不时开几句玩笑,把他在成都购买的豆豉、豆腐乳、怪味胡豆、灯影牛肉丝等风味特产分发给大家,自己什么也没留。
童辉相信了心理医生的话,镜子里的梅小佛,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在庙里,他求来一支上上签,解签的人说他近日必有鸿运当头,其实他并不渴求什么“鸿运”,只想平平安安过他的日子。
眼下,他的生活一切恢复正常,包括他与女人的交往,这应该就算是“鸿运”吧?
不久,廖小姐被他带回了家。
寥小姐其实是他的病人,在他手里做了一个下巴整容手术,很满意,不久又把自己的女友、女友的女友、女友的女友的阿姨统统介绍来,如果病人都能这般滚雪球壮大,童辉可以自己开一家整容诊所了。
卧室的窗户关得紧紧,窗帘拉得风雨不透,即使这样也挡不住酣畅淋漓的叫chuang声,连牙齿都用上了,把彼此的牙印刻在对方的身体上,两个人如同跑了一场马拉松,浑身大汗,筋疲力尽,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你搂着我,我靠着你,彼此的汗水交融在一起。
童辉做了一个梦,梦见妻子走进卧室来,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在他身上盖了一条毛毯,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汗,动作舒缓,童辉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温柔了,不是跟别的女人那样激烈的肉搏,而是一种特别的、消逝了很久的温柔,象舒伯特的小夜曲,可以伴你入眠……
童辉被人推醒了。
他差一点儿以为推醒他的是妻子,睁开眼睛一看,却是旁边的廖小姐,便有些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喂,你打呼了,象头可爱的小猪!”廖小姐伸手摸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傻呼呼地问,“你的下巴也整过形?”
童辉哼了一声,反问:“你说呢?”
他并不喜欢那些整过容的女人,当然他也明白,自己财富的积累就靠这些崇尚整容的“粉丝”来支持,所以他不能做得太过分。想到这儿,他绽开笑容说:“整容医生自己从来不整容,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
廖小姐被他的幽默逗得咯咯直笑,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脸朝着大衣橱,奇怪地问,“为什么要挂这么大的布帘呢?”
童辉语塞了一下,说:“风水先生说的,镜子对着床不吉利。”
“后面是镜子?”廖小姐又问,“那镜子后面是什么呢?”
“弱智!”童辉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笑嘻嘻地说,“是大衣橱呀。”
廖小姐一听,居然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我想见识一下你太太的衣服,可以吗?”
“干什么?”童辉反感地问。
“从一个人的衣服可以看出她的品位。”廖小姐调皮地朝他挤了挤眼睛。童辉以为她说着玩的,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怎么可以擅自开别人的衣橱?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没想到廖小姐下了床,真的去开了,童辉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廖小姐拉开了布帘,布帘和移门是一道拉开的,镜子并没有出现。
橱内的衣物叠放得整整齐齐,有挂大衣的,挂外套的,堆毛衣的,最上面一层是放被褥的,廖小姐就象监狱长查牢房一样,一件一件看,Jessica的套裙,ELLE的毛衣、宝姿的正装,ESPRIT的皮衣、贝纳通的休闲装……幸好内衣在抽屉柜里,否则也难逃被查的厄运。廖小姐先看品牌,后看款式,最后连衣料成份牌都要翻开来看,瞧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倒象服装厂的质检员。
“看够了没有?”童辉有点不耐烦。
廖小姐莞尔一笑:“你急什么?衣服是女人的第二层肌肤,让我好好看看嘛,我又不会顺手牵羊。”
“我太太的品位如何?”童辉故意问她。
“颜色偏于中性,款式也不前卫,看得出她性情温和,尺寸8号,说明她身材适中,正装和休闲装都讲究品牌,说明她收入不低……”廖小姐眉毛一挑,挑逗地问,“怎么样,我的判断正确吗?
童辉暗生佩服,古人云三人行必有吾师,没想到床上也有老师。
廖小姐从挂外套的地方拿出一件红白相间的“THENORTHFACE”多功能外套,显然对它情有独钟,干脆穿在身上,一边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件衣服卖两千四百块,我很喜欢它的红白配,简直百看不厌,就是舍不得买……”
说着,她随手把移门拉上,没有拉� �帘,镜子里就出现了穿着这件衣服的她。
卧室里的状况,清清楚楚地反射在镜子上——确切地说,卧室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廖小姐,另一个也穿着这件红白相间的外套,站在床的后面,正是梅小佛。她似乎也在照镜子,对他们的存在熟视无睹……
廖小姐和童辉几乎同时惊叫起来!
“童先生,这是房子的钥匙,这是租房契约,请收好。”
童辉面色阴沉地离开了这家房屋中介,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这让业务员很纳闷,要不是房东对房客的要求太苛刻,要不是房东看中他是个医生,这么好的地段,这么便宜的租金,上哪儿去找?我在房东面前磨破了嘴皮子,把你吹得天花乱坠,可这家伙居然连个谢字都不说,拍拍屁股就走,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这些白领,真难弄!”业务员心里嘟哝着,但不管怎么讲,佣金分文不少,所以业务员还是很感激他。
简单的家具,遍地的灰尘,浴缸和抽水马桶有一滩滩的黄渍,窗户对着马路,汽车废气和噪音几乎能穿透玻璃涌进来。尽管童辉第一眼就不喜欢这套房子,但他别无选择,他已经在宾馆里住了四天,他急需房子,那个家,他再也不想、也不敢回去了。
按心理医生的话,这只是幻觉,那么,难道廖小姐与他同时同地产生了“幻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面魔镜,妻子借助它显灵了。
搬进新居的第一件事,不是更换门锁,也不是检查煤气开关,而是把卫生间的盥洗镜用报纸贴起来,卧室里的衣橱镜用布遮起来,一句话,他不想再见到任何镜子或者与镜子有关的东西。
这就有点麻烦了,要知道人是离不开镜子的,早晨起床后,总要梳梳头、刮刮脸,还有穿衣服,系领带,这些动作都离不开镜子的帮助,没有镜子的生活是难以想象的,可是童辉宁愿过这种生活,刮脸、梳头,完全凭感觉,穿衣服系领带,低头看一下,用眼睛自我审视……别人难以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有志者事竟成。
可是童辉疏忽了另一条,他可以消灭家里的镜子,外面的怎么办?镜子这个东西,无处不在啊!
最近一阵,凡是认识童辉的人,都发现童辉变得古怪起来。
试举一例:同事小张收到一条很搞笑的短信,拿给童辉看,童辉接过这只摩托罗拉手机只看了一眼,就脸色骤变,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咔咔连踩两脚,两千多元的拍照手机变成了一堆碎片,周围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别人都以为是那条短信的内容冒犯了这位童医生,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如果你手里正好有一部摩托罗拉拍照手机(翻盖系列),不妨打开看一看,在屏幕四周有一圈镜子……
还有一次,院长和科室主任接到警方的电话,去派出所把童辉领了出来。警察说,童辉走在大街上,旁边经过一辆三轮车,车上装有一面大镜子,准备安装在一家时装店的试衣间里。据随车的装运工说,这个陌生人(就是童辉)看见这面镜子,忽然歇斯底里大发作,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头朝镜子狠狠砸过来,价值一千五百元的镜子顷刻被砸得粉碎……
童辉被关在拘留室里,垂着脑袋,一声不响。
派出所的所长把院长和科室主任请进办公室,询问此人有没有精神病史?院长和科室主任告诉这位所长,童医生是我们医院最优秀的整容大夫,工作努力,待人随和,怎么会跟精神病扯上关系?完全的、百分之百的不可能!
派出所所长点点头,说:“可是,正常人怎么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我们问他,你跟人家素不相识,为什么要砸人家的镜子?他除了摇头叹气,一字不吐。”
院长和科室主任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想起了前些天发生在医院里的那件怪事,童辉摔烂了同事小张的手机,然后掏钱赔偿,也是这样没头没脑,无缘无故。
难道童医生真的……
院长和科室主任都不愿再想,他们不想失去这位优秀的医生,医院所有的科室,整容科对医院的经济贡献最大,童辉又是科里享有盛名的一把刀,但愿这只是一个意外,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离开派出所,坐在院长的车里,童辉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他不知道。
显灵的镜子至今还挂在卧室里,他不敢把它拆卸下来,或者砸得粉碎,他已经彻底丧失了面对它的勇气。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做过什么亏心事,那你照镜子的时候可要当心呵!因为你不愿面对甚至你害怕看到的东西,说不定就会在镜子里出现。就象那位风水先生说的,其实每一面镜子都是有灵气的。
不过我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还拖了一条不短的尾巴,如果你对童医生后来的奇遇感兴趣,不妨把它读完。
一个多月后,有人来医院找童辉,此人五十多岁,脑袋微秃,肚子凸出,显出大腹便便的富态来。
“童医生,你太太欠了我一笔钱,我是来要债的,不好意思。”
童辉皱了下眉头,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在昨天,社区洗衣店的邱老板来找他,说妻子有两件洗完的衣服尚未取走,洗衣费也没有付,童辉立刻付了钱,把衣服抱走了。
“她欠你多少钱?”童辉一边问一边掏皮夹,通常他身上会带三千元现金,应该够了。
对方伸出食指与中指,代表“二”,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采。
“两千?”童辉已经在数钱了。
“不好意思,是两百万。”
童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下来,他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因为对方出示一份购销合同,卖方是“德工仪器有限公司”,买方是梅小佛,所购商品是一种叫“DYK高分辨率整流声控屏幕”的仪器,合同上注明“主屏与副屏,货款三个月内结清”等款项,货款共计两百零四万,梅小佛支付了四万元作为定金,还有整整两百万未支付。
“DYK高分辨率整流声控屏”,这种名字拗口的仪器,童辉闻所未闻,他当然不会傻呼呼地就掏钱,他得问问清楚。
“我叫许德工,‘德工仪器’就是我的公司。三个月前,您太太来到我的公司,与我签订了这份销售合同,并支付了定金,我在一周内发了货,现在付款期限已到,我是来收款的。”
“我妻子在一家生产大型净水设备的企业里做事,她怎么会购买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器?”
许德工耸了耸肩:“这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谁买了我的东西就得付钱,大家按合同办,总没有异议吧?”
“这件仪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许德工说了一堆专业术语,夹了不少英语单词,童辉勉强听懂了“液晶”、“纳米”、“分辨率”这几个词,其余一概不懂,如坠五里云雾,只好恳求道:“能让我看看这种仪器吗?”
“对不起,只有一台样品,被她买走了。”
面对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索债者,童辉如果乖乖付钱,那他真的是脑子进水了。他根本不打算支付这笔巨额货款。许德工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微微一笑,说:“只要您承认梅小佛是您的妻子,这笔钱您就得支付,不然我们只有法庭上见了。”
这种官司统称为“债务纠纷”,法院只重证据,而非情理,合同上白纸黑字,买方的签字又是梅小佛的亲笔,铁证如山,所以法院的效率惊人,第一审法官当庭就判决童辉败诉,他不服,提出上诉,结果二审维持原判,这就意味着,童辉不得不为他妻子购买的这件稀奇古怪的仪器埋单,不然的话,法院会查封他的房产、冻结他的银行存款,等于破产了。
为了筹款,童辉卖掉了房子,买家是一对姓古的夫妇。房款是两百八十四万,还债后剩余八十多万,根本不可能在附近的地段购买一套住房,只有继续租房了。
把两百万存入法院指定帐户后,童辉给许德工打去电话,约他见面,想跟他好好谈谈,对方的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状态,去找那家德工仪器公司,大楼物业说,这家公司已经搬走了。
童辉隐隐约约有了一种不祥之兆,莫名其妙的仪器,莫名其妙的失踪,似乎预示了什么,但他不想追查,有些东西尽量不要捅破的好。他累了,累极了,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
几天以后,洗衣店的邱太太来到医院,想给鼻子做整容,她一个劲地问,能垫高多少?能不能象欧洲人的鼻子那样高?童辉耐心地告诉她,你是东方人,长了一张扁平面孔,鼻子太高不协调,以后跟人打架的时候,被人家一拳头打在脸上,先倒霉的肯定是这个人造鼻子。邱太太一听就害怕了,缩了缩脑袋说,“童医生,你就看着办吧,反正我把鼻子交给你了!”
童辉填手术单的时候,邱太太象是无意中提到一句,“你看我皮肤晒黑了吧?我刚从马尔代夫回来,猜猜看我在海滩上遇见了谁?你太太喔!”
童辉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邱太太,表情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我和朋友一道去马尔代夫旅游,我们正在海滩上散步,海滩上到处是做日光浴的人,趴在那儿象一条条冲到岸边自杀的鱼,我经过一张躺椅的时候,看见一个女的,戴着墨镜,坐在躺椅上,我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是你太太!我跟她打招呼,她楞楞地对我看了半天,终于把我认出来,表情有点尴尬,嗯嗯啊啊,听不清她嘴里说了些什么,后来走过来一个男的,端着两杯鸡尾酒,看来他们是一起的,男的去买饮料了。我和朋友不想打搅他们,就留下了酒店房间号码,请她有空过来坐,然后我们就走了。”
邱太太滔滔不绝地说着。
邱太太并不知道梅小佛的死讯,她随意地提起这件事,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提醒童辉多注意自己的老婆,可邱太太压根儿没想到,她的一番话把童辉惊出一身冷汗,填单的手突突地在颤抖。
“那个男的长得什么样?”童辉故作镇静地问。
“五十多岁,脑门有点秃,肚子圆滚滚的。”
后面邱太太还说了些内容,童辉已经充耳不闻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好象被人扔进了海里,呛了一口又苦又咸的海水。
只有两种可能,邱太太看见的要么是鬼,要么是人。第一种太荒唐,第二种也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童辉宁愿相信后一种,梅小佛没有死,还活着!想到这儿,童辉就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死而复生的妻子,比死去的妻子更可怕!
至于那个端鸡尾酒的男人,童辉敢打赌,就是许德工!
没等童辉把思路整理清楚,手机响了,他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买房的古先生,古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失措:
“喂,童先生吗?我是买你家房子的古力申,请你马上过来一下,你们家的镜子好象有问题!”
这件事情的由来,古先生实在有点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昨天他和太太正在卧室里行房事,冷不丁就看见镜子里站着一个女人……
“你没有拉布帘?”童辉问他。
古先生挠了挠头:“你是说挂在镜子前的那道大幕布?早就拆了!我太太就喜欢那两面大镜子,搬进去头一件事就是把布帘拆了,没想到……”
说着,他瞄了童辉一眼,似乎明白过来,“是不是因为那面镜子有问题,你才想卖房?”
童辉无法解释,只能叮嘱古先生,把布帘重新装上去,至于镜子的问题,给他三天时间,保证拿出一个完整的答复。
三天能干什么?去一趟马尔代夫?
在海滩意外地遇见熟人,他们一定会用最快速度收拾行李,离开这个巴掌大的岛国,所以去也是白跑。
俗话说事不过三,没过几天,第四件事又象开碰头会一样匆匆而至。
来访的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小周,他表情严肃,好象要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
“童先生,我考虑再三,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让您知道。您太太曾在我手里购买了金额为三百万元的人身意外伤害险。”
童辉吓了一跳!
“鉴于您太太在南非遭遇不测身亡,我们如数支付了这笔巨额保险金,本公司是讲信誉的。”
“可我从来没有收到这笔赔偿金啊!”童辉着急地说。
小周说:“您太太指定的受益人并不是您,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童辉的脑子里马上冒出一个名字:许德工!
小周点点头,“对,就是这个人。按理说保单的受益人都是直系亲属,如子女、配偶、父母,但是法律规定,投保人有权指定受益人。她没有让自己的丈夫成为受益人,虽然有点不合情理,但合法,我们无权干涉,所以保单签字生效了。一个月前,这个叫许德工的人拿着中国驻南非大使馆和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出具的死亡证明,顺理成章地领取了这笔保险赔偿金。”
末了,小周说了一句,“看来您太太跟这个男人的关系不同寻常。”
有些话,他只能说到这种程度,免得伤了男人的自尊心,他还要向童辉推销公司的新险种呢。
不久,童辉收到一封“死者的来信”,为最近这一系列的离奇之事给了一个圆满的解释。
确切地说,这是一封Email,发件人就是他的爱妻——梅小佛。
“亲爱的辉:
本来想等到周年忌的时候再寄出这封信,可事情起了变化,洗衣店的邱太太一定把她在马尔代夫遇见我的事告诉了你,所以我想还是早点揭开这个谜底吧。
早在三年前,我认识了许德工。那一段时间我心情不好,因为又一次发现你跟别的女人上床。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他,(过程我就不详叙了,精彩度远远比不上你的那些艳遇)他是机械电子工程师,妻子病逝,儿子在南非做生意,他对我很关心,很照顾,我开始对他很戒备,保持着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应有的距离,渐渐地,我们从普通朋友成了知心朋友,开始无话不谈。004年情人节那天,你一整天都沉浸在浪漫中,夜不归宿,我猜你一定象歌星赶场那样,离开这个女人,奔向那个女人,临走前的借口也是千篇一律,‘Sorry,我要回去陪太太,明天给你电话……’我猜她们一定在心里异口同声地喊着一句话,‘多么优秀的丈夫啊!’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在家里傻傻地等你到天亮,可那天,我和他在酒吧泡了一夜,他向我求婚了,要我离开你。你知道么?情人节的酒吧布置得多么有情调,在那种氛围下,你是难以拒绝的,于是我答应了。
第二天醒来,仔细再想一想,我并没有后悔,而是决定了,我要离开你。但我不能这样走,这口郁积多年的闷气,我要一吐为快,于是我们两个就开始策划了。
他很聪明,喜欢搞个人发明,拥有好几项专利,可惜他的发明总是无人问津。那件DYK高分辨率整流声控屏就是他的杰作,作为他的第一位顾客,我购买了这件产品,它就安装在我们的卧室里,它的外形跟镜子几乎没什么区别,它有存储器,你所看到的影像都是预先拍摄好的。你一定看见合同上注明‘主屏与副屏’吧,主屏就是大衣橱的镜子,副屏是那盏吸顶灯周围的一圈镜子,它们是由声控的,我们设定了一种特殊的声音,主屏和副屏只认这种声音。至于它是什么声音,亲爱的,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就是女人在***时发出的呻吟。还记得你从南非带回来的玩具大头狗吧?出于对亡妻的怀念,你会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抽屉柜上面。现在我告诉你,那不是一件普通的玩具,许德工把它改装过了,它的眼睛有摄像功能,它的腹部嵌有芯片,可以根据卧室的具体状况有选择地发出指令,启动主屏或是副屏。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我们的卧室,不仅仅是你的销魂窟、淫乐窝,还是一间充满了高科技产品的屋子。你花了两百万,现在东西归你了,银货两讫。
你去北京出差的时候,我把卧室重新装修了一遍,就是为了安装它们,然后我把客厅的玄关重新做过了,精确地计算了尺寸,为的就是阻止你把镜子拆下来搬走。也许会有人出馊主意,把镜子敲碎再搬走,但我知道你是不会那么做的,毕竟夫妻一场,我了解你。
我不否认,论床第之欢,许德工远远及不上你,但女人不是为这个而生的,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我永远记得,我最快乐的那一次就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至今都难以忘却。可我也知道,你让无数的女人享受了同样的快乐。
辉,你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也是你,让我变成一个懂得保护自己的女人,最后还是你,让我变成一个既懂得保护自己、又学会了报复男人的女人。你是我的恩师,我们既是夫妻又是师徒,可惜呀,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希望你不要为钱的事耿耿于怀。我没有讹诈你的钱,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如果我向法院提出离婚,分割财产的时候,鉴于你的婚外情(或者叫婚外性行为),法院的判决毫无疑问会倾向于我,我拿走的只是我应得的那部分。你是个好医生,只要你还站在手术台前,money就会滚滚而来,这你不用担心。至于那三百万保险赔偿金,是保险公司自愿给我的,损失的是他们,与你无关。
许德工精心设计了我在南非遇害的全过程,开车来宾馆接我的就是他儿子,然后我们自导自演,我还出了点血,这点血对每个月都要出血的女人来说,算不了什么。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和许德工拍过一张婚纱照,我们没有真的结婚,拍着玩的,它就挂在我们的卧室里,你把我们的婚纱照取下来,就在它的背后,你会惊讶地发现,两张婚纱照从尺寸、背景到新娘的婚纱和新郎的礼服,甚至摆的姿势,完全相同,只是新郎的面孔不同罢了。之所以这么做,我只是想告诉你,当你和别的女人在我们的大床上翻云覆雨时,我也找到了我后半生的依托,从这一点来讲,我们是共赢的。
至于这五百万,许德工分文不取,他帮我办投资移民,也许是澳大利亚,也许是加拿大,也许是新西兰,说不准。圣诞节的时候,你会收到我寄来的贺卡,看信封上贴了哪个国家的邮票,你就知道我落脚在哪里了。上海有黄浦江,黄浦江外面就是东海,东海连接着太平洋,我们隔海相望,大海会带来我的气息,如果你夜里失眠,想想我们曾经拥有的美好过去吧,它们会伴你入眠,帮你做个好梦。
最后,衷心地祝你事业一帆风顺、情场所向披靡。
一千次地吻你!!
曾经属于你的女人梅小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