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该死的是那个X教授！”莫小军愤愤骂道，“你就这样放过了他？”

夏欣说：“我当时真的很傻，几天之后我才向系里举报这件事，学校进行了调查。X教授说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可能我脑子有病出现了臆想，大白天他能对我做什么呢？有什么证据呢？我的确拿不出任何证据，敲门的两个研究生也证明不了什么，甚至可能偏袒X教授说话吧。系里领导私下安慰了我，帮我调换了宿舍。X教授托别的老师传话给我，说他原谅了我的胡说，不作计较并且愿意帮助我，如果我愿意，他可以考虑招收我做他的研究生，哈哈，他原谅了我，真正大家著名教授，好宽容好大度啊。”

“这事就这样了了？”莫小军问。

“还能怎么样？我拿不出任何证据，而X教授在学校在学界的影响力很大的，事情闹大再搞下去，只能把我自己搞得更臭，这里也有我理性自私的想法。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一年之后在国内一次高层论坛上，X教授在会场上心梗突发去世，随即被隆重追悼，被树为学术典型学人榜样，照片影像上了报纸电视，颇有点人间昏昏、天道昭昭的味道。我想过一千种报复他的方法，最痛快最有力的一种就是让自己成为比他更强大更有影响更有语话权的人物，到时大声对他说：‘不管你搞了多少学术做了多大贡献，你还欠我一个道歉！’突然之间，激励我幻想中的这个机会也没有了，我真有点怅然若失。

“X教授去世一星期生，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找到我，说X教授曾经非礼过她。我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不作声了，我也不再说了，我不和她一样无知懦弱吗？可能在我之后，X教授又肆无忌惮非礼猥亵了其他女生，反正都是一群沉默的羔羊。”

“我觉得这个事情，更在于事前预防和事后惩罚，学校应该教授女生自我保护的内容，举报调惩罚机制也很重要。”莫小军想着说。

“嗯，还要有心里辅导指导老师。”夏欣说。那件事情发生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生活都是灰暗的，不好意思对家人说，也不便和朋友讨论，只有自己默默地忍受消化，她曾一度闪过自杀的念头，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你男朋友呢？”莫小军问，忽然想起丛飞仗义出手暴打系主任被勒令退的事，顿感丛飞真是个爷们儿。

“男朋友？”夏欣苦笑着说：“事情发生后，男朋友找到我问我外面传闻是不是真的？我问他‘你认为呢？你认为我会不会那样做？’他闷了半天说：‘你说过想要考研究生的。’我就说：‘那就是真的。’他掉头就走，他是一个很优秀很有个性的人，我们就这样分手了。”

“一点脑子都没有优秀个屁！分手也好，他根本配不上你。”莫小军痛快地说。

“有意思的是，第二年他毕业离校的时候，他又过来找我，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有也好无也好，他都不在意了，他知道我后来再没有谈恋爱，他愿意让我重新做他的女朋友，他说他在北城已经落定了一份薪水很高待遇很好很有发展前途的工作，愿意等我两年后毕业一起生活。

“我真的没想到他还会来找我，整整一年过去了，他如同从时光冷冻机里走出来，感觉他还是原来的他，可是我已经不是昨日的我了，他根本不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度过的。这一年里，我把一年当成了两年用，用一年时间修满了本专业的学分，开始了第二专业学习，我每天早起一个小时，晚上停止了跑步，除了宿舍就是食堂教室图书馆，我不会考研究生，但我会尽快拿到相当于研究生学历的双学士，证明我完全有考研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走什么狗屁潜规则！这一年来我没有朋友，没有娱乐，没有放松休闲，就为了争一口气，走出阴影证明自己，一年了，计划机算尺一般进行，目标清晰在望，骚扰事件已经渐渐淡忘，这时男朋友突然又从天而降，真像一场荒诞的喜剧，我最孤苦最需安慰的时候你在那里呢？重新开始，听起来好像一个笑话。望着这个我曾经喜欢过的人，陌生又有一点点熟悉，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没有了爱也没恨，没有任何感觉了，对不起。

“他听了忽然泄了气，上前想要拥抱我我及时后退他只抓住了我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他哭了，说他一直爱着我，他也不相信那些传闻是真的，只是为了面子，还有当时他正在竞争学生会主/席，不得不与绯闻中的我做切割，事后他非常后悔，一直想着我，好几次喝醉了酒在我住的宿舍楼下徘徊，现在他就要毕业了，前程光明，他愿意——不，是请求我给他一个机会，让我们两人抛掉过去重新开始，他会永远一直爱我。”

“你怎么回答的？”

“一个一米八的男生握着你的手痛哭流涕，是一件让女生没法镇定的事，如果他讲的是别人的故事，我一定会双倍的感动，我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但是他说的这件事就发生在我身上啊，我就是故事的女主人公，也可能在他故事里只是女配，我亲身经历了整个经过，而且夜不能寐反省的次数远比他多远比他深刻，所以虽然他哭的很伤心，讲的很动听，但是没有打动我。我抽回手，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抽出两张递给他，他擦去眼泪期待地望着我，我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是个普通女生，他也是个普通男生，我们都没有表现出英雄行为，都没有经过岁月和事件的考验，曾经喜欢过，一起快乐过，终究还是错过了，就互相祝福吧。”

“你真是个果断的人。”莫小军说，想着做夏欣的女朋友，千万不要犯致命的错误，而那个一米八的男生竟然错了整整一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只是不喜欢拖泥带水，其实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挺难过的，毕竟真心喜欢过他。他现在在北城，应该发展得不错吧。”夏欣想着说。

莫小军深深为那个男生感到可惜，又为自己感到庆幸。

“这两年里，我看了很多心理学和励志的书，就是想让自己强大起来，不想让自己陷在阴暗的坑里，每一次遇到大大小小的坎坷，我都自己给自己加油，我知道自己很脆弱，所以才不得不寻求强大。”说到最后夏欣忽然有些伤感。

莫小军满心十二分敬佩地望着他。

注意到莫小军的目光，夏欣不好意思笑一下说：“今晚我说的太多了，给你都暴老底了，不知你听烦没有，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

“夏欣，我愿做你最好最好的朋友了！”莫小军说：“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你正在成为‘大写的人’。”

夏欣听了眼睛发亮说：“我现在小写都没有写端正呢。大写的人，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莫小军说：“已经很好很好了！比我强太多了。”

夏欣更加不好意思了：“哪里有。”

莫小说：“我有一个深刻的大毛病，也是我的心病，我一直藏着没跟别人说，连殷勤都没有。”

“什么大毛病？”夏欣转过身问。

“我、我没有自信。”莫小军低声说。

“你，没有自信？”夏欣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莫小军，你少年天才拿过全国大奖声称要做扎克伯格第二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自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