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玲这一次却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愤怒，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瑞王看了一会，忽然笑出声来，笑得值都止不住。

瑞王也笑了，边笑边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自己，嘲笑别人没有长进，自己这么多年来不也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哦？这话怎么说?”瑞王显然比丁雪玲想的要好学得多。

丁雪玲不笑了:“你知不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你辛辛苦苦所筹谋的这一切，你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瑞王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之前嘱托你的，等我死了记得把我埋在那棵树下。”

他慢慢闭上眼睛:“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亲自去看看它了。”这棵树是他出生那年种下的，因他一出生就多病，所有的大夫都说这个孩子活不久的。偏他母妃不肯信，依旧一点点像照顾这棵树一样照顾自己。

或许她也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想放弃吧。还有哥哥，他们牺牲自己换来的这条命究竟有什么用，白活了这许多年罢了…

他给温邵雪那枚代表他身份的玉佩，是想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而他给丁雪玲的这枚玉佩，其实并不是他的。

这是他早夭的兄长的玉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带着，不论去哪里。如今把这玉佩留在母妃门前，也算是他和哥哥都能回家了。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故意把我换过来，还把其他人都支出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或许，我也累了，想要结束了，这样的结局或许是最好的。

他闭着眼睛靠在粗糙的石壁上，除了脸色看上去苍白了一些，其他并没有什么问题，仿佛只是太累了想偷偷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只有丁雪玲知道，他在也不会醒过来，再也不会摸着她的头说她还小，再也不会给她留下她喜欢的糕点和糖果。

她以为只要自己报了仇心里就会痛快，她就能放下以前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可是结果呢，她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空荡荡的，只有汹涌而至的疲惫和失落。

莫风抓着自己的头发苦思冥想，这个朱常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么就以来不顾身体状况硬要到这京城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可是现在他到底去哪里了？

紫禁城内已经一遍一遍地搜过了，他就差把这地皮一寸寸翻起来了…!地皮，地下，紫禁城这么多年，地下一定有不少地道通口，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上一次他见到瑞王是在他准备喝药的时候，他喝了一半突然郑重其事地把莫风叫过来:“莫风，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好好谢过你?谢谢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莫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才晓得我厉害?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我会尽全力让你多当几年皇帝，到时候也好封我一个大官当当。”

“我现在就能封你一个大官当，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莫风看他的神色就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一脸防备:“什么大官，你该不会是要我当太监总管吧，那官不管多大我都不会当的，我那些红颜知己还在等着我呢。”

瑞王摇头:“要你当太监多少佳人都得碎了芳心，放心，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是什么大官?”莫风狐疑。

瑞王摘下手上的一个扳指，慢慢推了出去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喝药。

莫风看了看那扳指，皮笑肉不笑:“什么意思，你要把暗鬼楼送给我?这份礼可够大的。”

瑞王点头:“比起你的救命之恩，也不算很大，以后要好好照顾暗鬼楼的人，不要让他们太拼命了。”

莫风好笑:“我知道了，怪不得人家说暗鬼楼出手没有失败的呢，感情你是只接有把握成功的是吗？”

“这几年你虽然说是不参与政事，可是到底是站在了我这边，我自然也不能亏待你。有暗鬼楼做你的后盾，那些下手的人怎么都会考虑一下，权当他是我送你的一面盾牌吧，我也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

等到终于有消息传来的时候莫风就快把自己揪秃了，他站起来跟着那几个传信的人走到那个他们有所发现的地道口。

那一刻他忍不住想抽自己，怪不得看着眼熟，这不就是那个丁家的大小姐，自己跟着瑞王也见过几次的。长得挺漂亮，但是一颗心都扑在瑞王身上，他也就没仔细观察过。

“真是不该犯这样的错…”莫风垂头顿足。

丁雪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睡着了，还是走神走得太厉害，就连有人过来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瑞王…朱常浩!你给我醒醒…朱常浩!”莫风坐在瑞王尸体旁边，看着同样失魂落魄的丁雪玲:“我早该看出来的…”

可他就是存了必死的心思，就算我看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他还是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爹娘是自杀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毕竟是大夫，见惯了生离死别，纵然一时伤感，也能够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此刻站在众人面前的依旧是那个神医莫风，可是又好像有点什么不同。

“是，他们是自杀的，可是他们也不想死的，是…是瑞王逼死了他们，这是我亲眼所见。”丁雪玲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你连他们究竟为什么自杀都不知道就学别人来可笑地搞什么复仇，如果不是瑞王念着旧情不愿意对你们丁家赶尽杀绝，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丁雪玲的目光却因为他这一句话变得怨恨起来:“不要把这说得好像是他给了我天大的恩惠一样，你知道吗这才是我最恨他的地方，为什么他不把我也一起杀了？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来承受这些？我也不想…为什么当初死的人不是我…”眼泪顺着她无神的眼睛留下来，滴到粗糙的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