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绿绮托付给林冲的时候周泽已经把事情原封不动地写成了一封认罪书,在最后一次教皇帝弹琴之后他把信压在了绿绮下面,义无反顾地离开。
林冲把琴收起来的时候自然看到了这封“认罪书”。里面不但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合盘托出了襄王的计划。
林冲这才和王承恩商量,要让襄王当众现了原型。襄阳据此路途遥远,想要全部一举拿下是不现实的,襄王一旦失败被擒,京城和襄阳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襄阳要反也是迟早的事。
把襄王押下去之后,外面的事也慢慢解决出了眉目,群龙无首的襄王军队很快就被三大营全面控制住了,分批关押起来。
之后的工作就是要在这些人中慢慢把那些能做口供的人挑出来,一部分的人最后会被收编进三大营,剩下的人大概会被处死。
这就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了,看来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有的忙了。
董方,李峰和张唯三人紧张的走进御书房。天子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三人一起跪下行礼。
林冲摆手让他们平身:“这次辛苦你们了,诸位爱卿救驾有功,朕会好好得封赏你们。”
董方挠头:“陛下说笑了,我二人都是带罪之身,此次只盼望这小小的功能能够抵消之前三大营的罪过,陛下要封赏只赏三第一个人就够了,我二人是万万不敢领的。”
李峰也连连点头称是,上次的事情过后他一直在昏迷。一醒过来就听到大哥激动的对他说陛下非但没有责怪他们,还愿意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一次机会难得,所幸他们不负众望终于让三大营扬眉吐气了一把。
林冲笑笑,看向张唯:“那依张参军所见呢?”
张唯摇头:“我们三兄弟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次成功也都仰仗陛下英明决策,乔兄弟那些精妙的武器还有王总管的配合,我们没有多大的功劳,没什么可赏的。”
只希望陛下经此一事后,也能够放下心结,真真正正的接受三大营。当然,这句话他是在心里说的。
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之后,林冲就让他们下去休息了。他一个人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刚才的气定神闲,只剩下满脸的疲惫。
王承恩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陛下,夜深了天气凉,您小心身体别冻着了。”
林冲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个,找到周泽了吗?”
王承恩表情犹豫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暂时还没有,冯大人和凌大人已经带人去搜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陛下今天已经累了一天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林冲也实在是累极了,他根本没看出王承恩的表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又不想去休息就这么在御书房待了一夜。
半夜他睡着了之后王承恩把他抱回了寝宫,即使在梦中林冲仍旧紧紧的皱着眉头。王承恩叹气,林冲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经历的也的确够多了,对他来说也实属不易,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真的是很厉害了。
他摸了摸林冲的脑袋,这么轻轻一摸他却皱起了眉头,林冲有点发烧了,大概是白天在外边呆的时间太久今天折腾的又太厉害。
这大半夜的他刚睡着,倒是叫王承恩为难了,不知道是究竟该让他这样睡着还是赶紧叫御医过来看看。最后权衡之下,王公公还是选择让林冲在床上好好睡一晚,一夜都守在了他旁边以防他晚上踢被子发烧更严重了。
第二天林冲一醒过来就觉得头晕脑胀,难受的厉害。他顾不上洗漱就抓着王总管,眼巴巴地瞅着他:“怎么样了?”
其实结果在昨天晚上就有了,只是王承恩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
周泽是林冲在朝堂上一眼看出的人才之后又是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两个人还一起逃难了那么久。很多时候,他能感受到周泽用他特有的气质影响着林冲,有他在身边年轻的天子心里踏实得多,他明白周泽对于林冲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
早说晚说都要说,纸里包不住火,他本也没想长久的瞒着林冲,只不过昨天事发突然,皇帝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他才暂时的把这件事瞒了下来。现在已经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了。
“周大人的尸首已经找到了,陛下您,要去看看吗?”
林冲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王承恩担心他的身体,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是他肯定是已经染了风寒。
林冲挣脱他光着脚跳到地上:“他的琴还在我这里呢,他说他要回来拿的,你看就在这里,他很宝贝这张琴的。”林冲抓着绿绮使劲摇晃给王承恩看,想要证明自己的话。
“陛下,地上凉,有什么话您先穿好衣服和鞋再说。”
林冲不听,他抱着绿绮发呆,一张纸慢慢从包着绿绮的布包夹层里掉了出来。林冲蹲下身捡起这张薄薄的纸,入目的是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体。
陛下,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概锦衣卫已经找到我的尸体了。事情大概也能了结了,以我一命能避免许多无辜之人枉死,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既然臣死了,那绿绮也自当履行承诺赠与陛下,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因为无人督促就荒废了琴艺,要时时照看绿绮。
臣小时候曾经怨恨父亲为什么要给我取字藏玉,岂不是希望我永远不见天日之意。后来家父常常教导,士为知己者死,若是能遇到知己藏玉也就能重现人间了。
臣何其幸运,有生之年能够得遇明君赏识,一展抱负。陛下既是臣的明君,更是臣的知己。臣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亲眼看到陛下还四海一个安宁,臣相信陛下做得到。
对不起,那支白玉笛子我没来得及交给温姑娘,恐怕得劳烦陛下亲自交给她了。陛下既然已经允了臣的告假可不能反悔了,就当此去经年,山高海阔,愿君勿念。
林冲紧紧攥着薄薄的信纸,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它也会同它的主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还能清楚地想起周泽在行军途中输了牌无奈地抚琴时的样子,想得起他笑眯眯的狐狸眼,想起那个在朝堂上面无惧色舌战群儒提出赈灾民为本的周泽,他好像昨天还站在自己旁边夸奖自己的进步。
怎么一眨眼,他就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