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神话传说中,那位创造这屠龙之术的支离益亲自出手,说不定还能有些看头。像你这样拾人牙慧、班门弄斧的小家伙,要对付我,可就差了许多火候!”
本该有形却无质、无相的辉华,此刻竟像条教人掐住七寸、抖散骨节的活蟒一样软踏踏垂了下去,无力动弹。
随着艾萨克爵士的信手振抖,它也唯能全无抗拒之力的,如条死木棍般,被生生甩飞!
——号称是能将事物无限微分下去的魔刀,在艾萨克爵士这位现代微积分学的重要奠基人面前,竟似是全无奥秘可言。诡异的转圜变化、可怖的破坏威力,别说是淋漓尽致推向最巅峰了,甚至连脱出五指藩篱都做不到……
同时,“支离”锋芒的另一端,对事态超展开全然猝不及防的文森特,却觉有一股似曾相识,却又千变万化教自己读不出来龙去脉的沛然大力,蓦地沿着那锋芒跨越空间撵将过来,在她松手弃“刀”之前,便悍然轧碎臂骨,重重敲击在自己胸口!
【这……这是!和我撕扯空间时所取的维度角如出一辙!?】
在斩出支离之刃的一瞬间,“设定”为完全作用于敌人的力量,现在,竟以同等大小、沿同样轨迹,分毫不差地逆流了回来,如数加于己身!
早就已燃成灰烬、千疮百孔的身体,如何还经得起这种折腾?
一击毕,那单薄的躯体,便如断线纸鸢般,向着天际高高抛飞出去。
人犹在半空,海量的莹白色光斑,已争先恐后从她的五官七窍、从她的每个毛孔里狂喷出来,如一柄柄奇形怪状的刀子,突然戳透了少女的血肉,将她剔肉削骨、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血已流干,但偌大人形突遭解离,飘成漫天肉屑骨粉的奇诡场景,依旧能叫人不寒而栗!
但看着这无比“下饭”的一幕,艾萨克爵士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反倒笑嘻嘻翘着嘴角,颇显得愉悦。
甚至,他还装模作样感慨了一番:
“话虽是如此说,但你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姑娘,居然打算用这种危险玩意儿,对付我一个孤寡老人……还真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物皆寻常,最毒妇人心’啊!
前些年,听说三一学院的那些个小年轻,在兴致勃勃瞎鼓捣什么传统美德教育的事儿时,我还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是跟风蹭热度。没想到啊,真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就着他刚刚一招将人打杀的背景,这番话竟显得格外讽刺。
于是,自然也就有觉得违和感甚重的人,毫不客气地开口,讥讽了回去:
“恃强凌弱,欺侮妇孺,虐待残疾……连这等没品的事情,都做得兴高采烈的人,事后还倒打一耙,倚老卖老假惺惺玩什么世风日下、痛心疾首的鬼把戏。哼!你到底是属鳄鱼,还是属公知的?”
第五浮生那沙哑的声音,正是从艾萨克爵士足边影中响起。
显然,刚刚助艾萨克一臂之力,以含沙射影法对诺恩偷施暗算之人,正是这位一贯道的法术高手。
虽然从先前的交流和眼下的状况来看,他二人非但不是完全一路,彼此关系也当真算不上多好。但若是赶巧,碰上了这二位恰好处在利益相同的立场时,他们倒也并不吝于放下成见,联手对敌。
能禁得住这二位玄学、科学两相结合的,当今之世,也是凤毛麟角。
显然,生理、心理都不在最佳状态,还将全副精神尽数放在了和文森特对决中的诺恩,并不在此列!
……当然,联手结束之后,该闹的内讧,他们也一点不会缺斤短两。
面对第五浮生“义正言辞”的指责,艾萨克爵士也不如何加以驳斥,只是转进如风:
“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讲罢了,何苦断章取义,抓着一二口误穷追猛打不放……比起做斗嘴这种全无意义的事情,咱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准备待做吧,第五兄?”
罕见的,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火药味十足的第五浮生,在听完这番话后,竟没有继续和他呛声。
相反,这位神秘主义者,久违的,又一次从他人阴影中爬了出来。
遍体漆黑,连光都能吞噬殆尽的黑影人造型,依旧是那么生人勿近。但这个“角色设定”本该颇为深沉的家伙,甫一现身,竟立即就做出了和自身气质截然不符的举止——
附着在那古怪身躯上,也不知该算影子还是什么特殊存在的漆黑“物质”,如泥石流般滚滚而下,直接将他的“右足”部分,膨大到了街头巷尾石敢当的体积规格,然后,他就这么毫不客气地抬起了“罗圈腿”,嘭一下,狠狠践踏在诺恩残断的躯体上。
虐尸!
吱呀呀。
虽然那张纯黑的脸上,终归是做不出什么像样表情,深沉的城府,也彻底包藏了本该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但哪怕光听他“靴底”挤压扭曲诺恩肉体所发出的渗人怪响,都立即能明白过来,他究竟是何等憎厌着此刻的脚下之人!
当然,并不仅仅是折磨他人而已。
当“践踏”进行到第十次结束时,诺恩的“遗体”上,突然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奉迎”、“恭请”、“诚邀”、“敬上”、“蓬荜生辉”……
一组组以中古时节的大篆文字拼凑成的谦卑词汇,渐渐开始从诺恩的体表浮现,以肌肤为纸、毛发血汗为笔墨,尽情勾勒。
——将这些文字以某种顺序排列的话,似乎,可以形成一篇言辞恳切的“邀请函”?
但这份邀请函,却也不是说写就写,每个字的成型,俨然都带走了诺恩的部分血肉与存在感,让原本还有点人样子的“尸身”,渐渐失去了血色与质感,开始变成了半透明……
“血祭啊——居然用魇祷法中最凶残、最伤天和的一种来实现目标,你还真有够心狠手辣的,怪不得我们这位活雷锋,孜孜不倦追杀了你十几年。只可惜啊,从今往后,他怕是再也不能替天行道喽。”
对于临时盟友的行为,艾萨克爵士倒也并不过分置喙,但那略带揶揄的言辞和过分生动的眼神中,却清晰地表达出了这么个意思:
【哦,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嘛,居然还有脸指责我。】
“怎么,看不惯了?”
这点无关痛痒的小眼神,第五浮生自然是视若无睹。
他仍旧不加掩饰地,持续着自己公然蹂躏、侮辱仇人“遗体”的举措,甚至连借口,都懒得给自己找一个:
“那你大可捂上眼睛、塞住耳朵,去角落里装聋作哑啊?
不过那样的话……我会不会以发泄仇恨的举止作掩饰,在行使法术的过程中上下其手,留下点什么对你们不利的后门,可就不敢保证了。”
“那我可不能接受,还是老老实实,在这边看牢了你吧。
反正我自己,是那种和你一样不要脸的人,就算多看点侮辱别人尊严的行为,也不会少我两块肉……
喂喂!我说你,刚刚是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朝祭法符箓里加了个画风完全不同的奇怪繁体字!?
别以为我不懂汉字,就猜不出来你想干什么,快给我倒回去重做!”
“啧……在这种时候,总会表现的格外敏感么?真是个难伺候的甲方!
好吧!既然你信不过现在这个方案,倒回去返工也无妨。要不,干脆就将这铸造‘钥匙’的重任,让与你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藏着什么,比我的血祭法更好的方案!”
——所谓人至贱则无敌,似第五浮生、艾萨克·牛顿这二位般没脸没皮的作风,确然已臻入了几近天下无敌的境界。一时间,饶是他们自己,都开始被对方各种理直气壮的不要脸小动作给噎到了。
于是……将主要精神集中在了与对方比不要脸上的二人,便“情有可原”的,忽视了第五浮生脚下,那具突然抽搐了一下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