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斩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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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这份真实不虚的炽烈情感,诺恩的回答,仅仅是挥了挥手。

拉紧的皮筋,总是比松弛着的,更容易振动起来——空间亦然。

就在这弹指一挥中,刚刚被“蝶翼”抻伸到平直的空间,爆发出了短促却骤烈的收缩与震荡!

这震荡没有引发惊天动地的巨响与爆炸,仅仅是在蚊蚋的程度上嗡鸣着。

但伴随着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震撼,数百米范围内的整个世界,都在无微不至、无孔不入的震动中,摇摇晃晃起来,失色、失真,甚至于连存在感都失却,化作无可辨识的朦胧。

浮于空间表层事物的构造,本就因为恰才极不正常的紧绷状态,而显得异常疏松脆弱,如何还承受得了这股剧烈的振波冲击?

而本就已经只能勉勉强强站直的文森特,更突然觉得,自己眼中的一切都崩塌了。

难言的错位和失重感,让她整个人昏昏沉沉,仿佛一下飘到了太空中。勉强以内功拿捏住的伤势,也随着体外气压的急剧变化而骤然开裂,带来阵阵迫人眩晕的痛楚。而她全身上下皮肉翻卷的创口里,却几乎已流不出一滴血……

暴烈到无以形容的空间震荡,哪里是一副半残的身躯,靠“毅力”就能承受住的?

但在这种状态下,她的脑子里,却正思考着与现实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啊啊……濒死了吗?搞什么,感觉和上次完全不一样嘛。】

没有恐惧,没有哀伤,没有绝望。洋溢在她心底的,居然是种诡异的怀念,以及……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刻录在骨骼上的“寄杖”铭文,似乎已经在连续的空间震中损毁了,个中存录着的,十数年来精炼的神念与生机,化作于己而言空前强横的洪流,在体内汹涌澎湃,令她处于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亢奋状态。

【但是不像样、不像样啊!即使赌上性命、燃烧灵魂,穷尽所习得、所拥有的一切,都只能做到这一步吗?不够!不够!他甚至还没能想起来我这张脸!】

无意识中,少女颤巍巍地将右手高举过顶。

月下逢貂。

这媚术源自民间流传的戏曲杂谈,本意,或是让施展之人效法那乱世中无法主宰自身命运的可怜女性,为在绝境中博得最后一分尊重,而尽展凄艳姿态。

但文森特这位平生争强好胜的女性,哪肯露出半分貂蝉的楚楚可怜来?

持刀过顶的她,在这一刻根本不像舍却性命,偷偷潜入营帐,只为与意中人儿互诉衷肠的貂蝉,而更像是那位持冷艳锯、握春秋,竖额角卧蚕、飞颌下美髯,堂堂正正坐于帐中,借一星火光看向尘世的——关公。

过五关、斩六将;斩颜良、诛文丑;水淹七军、威震天下。

模仿这位被后世人神话的骁将得来的气势,澎湃却含蓄、冷冽又儒雅,俨然刀映火光,烛照春秋。

但刀不应只有势,还当有法。

身影摇晃间,少女残存的所有力量,以万川归海之势奔腾、翻涌,牵扯着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节,各依松紧快慢之法度张驰,化作恣肆汪洋中的朵朵浪潮、滚滚红尘中的森罗万象。

征伐,亦容纳着儿女情长;诡谲,也将那义薄云天传唱。

尘世之上,更有那锋芒摇曳,藏几许恍惚,留无尽悬念,不知要落往何方。

——斩貂!

名为“月下逢貂”的曲目,在各大戏班、诸多名角的演绎下,有着各种各样的展开。或说关公慈悲,关刀无情,造化弄人间香消玉殒;或说关公辣手摧花,将这天生的狐媚子挥作两段;或说关公斩却了美人之影,了断了俗人对她的毁谤嘲讽,劝她从此去过自由的生活……

传说究竟是走向了怎样的结局?

无人知晓。

所以,亦无人能知晓,此刻的文森特究竟会斩出怎样的一刀!

“垂死挣扎吗?也好。如果你像维京人那样,讨厌死在病床上的话,不如就由我亲手送你一程吧。”

轰隆隆,耳畔传来了滚雷一样骤烈的响,好像是什么人在说话。

何等熟悉、何等怀念的声音啊,多想再次扑入它主人的怀中,像当年一样尽情撒娇,用蛮不讲理的哭号,换取那家伙手忙脚乱的安慰。

但是不行,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肆意妄为呢。

必须更坚强、必须要更豪迈,要让他看到——当初那个只懂得拖后腿的爱哭鬼,现在已经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了。

所以……

——掌挥落,刀光一闪。

是因为已接近了休克的临界线,精神驾驭不住体内那规模过于庞大的力量吗?挥出的支离之刃,比先前要细弱许多,也不再锋芒毕露,取而代之以平凡和朴实,简简单单,不孕任何虚实之变。

但它的力量,却绝不容闲人质疑!

不过是信手轻挥,萦绕于少女掌畔的锋芒,便已将威力延伸到了天际。稍一抖,半空里的浮云便被生生撕裂开一线,露出了深藏其后的无垠霄汉……

那是何等壮阔、何等惊艳的绝景?

无形无影无相的魔刀,断风云、销金铁,以裂帛之势,呼啸直下!

刹那间,仿佛连时间都被凝滞。能映入眼帘的,唯有那轻描淡写间横亘虚空、洞破千古,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的魔刀一闪!

【来吧!踏着我的骨血尸体,把这刀锋摧折!这是你唯一的生路,也是我存活至今,所残余的最后意义!】

逆着并不绚烂的刀光,诺恩亦作风雷之吼啸。

冲天而起的怒拳,沉重到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地步——在两度弯折虚空的过程中,诺恩已经从“世界”本身那里,借来了能轻松粉碎一座城池,将其中一切都化为灰灰的力量。而比这纯粹的力量更可怕的是,这一拳还超越了时间与空间,既不存在于现在,也不劈往将来,而溯回到了更古老的“过去”,直打向文森特“凝练”出最后一刀的时间节点!

蝶翼?不,现在的这一击,与那种繁琐的能力作用方式,已完全不在同水平线上。面对燃尽了灵魂的对手,诺恩同样也超越了过往的极限,用尽自己的一切,触摸到了新的境界!

PS:撒刀子啦!

(???????)?是的……其实,诺恩他……并不是条单身狗!而是个人生赢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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