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留转身拔出长剑,高声说道:“贼寇士气已衰!只需再支持一刻钟,我右军、后军诸军齐至,贼寇插翅难飞!传我号令!擂鼓!”
鼓声隆隆响起,婆雅军第三军仅存的士卒奋力高呼,”杀贼!杀贼!”
婆雅军居高临下,盾手、刀手、枪手、弓手……一排排层次井然,结成严密的阵型,即使一只蚊子也未必能飞过去。
对面的山丘上,秦武拿出水钟,看了看时间,“我们已经拖得太久了。这次出击无果,就要立刻撤退。”
忽也灼明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文官掐死,虎着脸叫道:“让我来!”
说这跨前一步,“看我剁了他!”
他将战斧横咬在口中,双手一分,扯开军服,露出黑红的身躯,一言不发地朝婆雅军冲去。
在这里投入四个营一千二百人,却打成烂仗,众人都觉得颜面无存。是胜是败,就看这次出击能不能击溃对手。
婆雅军同样在苦战,他们最大的信心来自同行的六个将,还有四十里外的五万雄师。能多支持一刻,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看着冲杀而来的对手,婆雅军士卒“杀贼”的呼喊声越来越响,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提振同伴的士气。然而对面的敌寇却默不作声,他们的队列形成一个整齐的锥形,最前方一个大汉上身*,雄壮的身体泛起红色的光泽,就像快刀上最锐利的那一点锋刃。
从战场上空俯览,防守一方发出潮水般的战吼,进攻的一方寂无声息,却像一柄尖刀狠狠刺进婆雅军的阵列。鲜血立刻飞溅开来,染红了川中的黄沙。
忽也灼明虽然没有了生魔丹,但魔族的身体本身便强悍,战斧上发出雷鸣般的呼啸,硬生生从婆雅军坚阵中杀出一条血路。他的魔息运至巅峰,无论刀枪剑矢,落到身上都被震开。第四将除了重伤的主将,军职最高的就剩下几个队头,根本没有人阻挡杀得性起的忽也灼明。
郑青留离忽也灼明只有十余步,雷霆战斧劈出的鲜血几乎溅到他身上。郑青留从容自若,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他紧盯着敌寇的调动,趁那名悍匪孤身直入的机会,指挥军士将后面的敌寇挡在坡下。
钺棘高忍痛叫道:“郑君!刀枪无眼!”
郑青留反而又往前走了几步,万军丛中,他与忽也灼明的视线撞在一起,仿佛溅起一缕火花。
忽也灼明不是不知道这鸟文官是有意吸引自己的攻势,但自己此次出击,要的就是他的首级,就是千军万马也横趟过去。暴喝声中,忽也灼明手中的战斧雷霆大作,周围几名婆雅军被雷声震慑,出手略缓一线,立刻身首异处。忽也灼明精赤上身,宛如一尊红甲魔王踏血而来,斧刃直指那名文官。
郑青留仗剑而立,在那名悍匪距离自己只剩三步的时候才喝道:“大斧!”
十余柄打磨雪亮的斧轮从他两侧同时劈出,攻向忽也灼明。战斧光如电闪,发出连串的雷鸣声,却无法劈断对手精钢打制的大斧,攻势顿时受挫。
婆雅军器之精者,无过于弓弩与大斧。第三军没有了车弩营,用的大斧却是优中选优,无论钢质、份量,都不是一般重斧可比。这时两个队的斧手同时出击,上百柄大斧仿佛一只周身都是斧刃的机甲怪兽,滚滚前进,虽然没能斩杀那名悍匪,却把他一点点挤下山坡。
眼看这次进攻又功败垂成,忽也灼明叫道:“秦武!”
徐破晓手指屈伸了一下,然后道:“不可。”
交战至今,秦武第五营只负责在外围防御、打扫战场,实力仍保存完整。也正是因此,他们始终留着七个队,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忽也灼明想把七个队一同押上去,孤注一掷,徐破晓却不同意。
忽也灼明架开一轮斧头,转头道:“秦武。”
秦武道:“这一战的目的是重创第三军左军,只要湿头能拿下第八将的戎沃,即使吃不掉这边的婆雅军,失去所有指挥官的第三军左军也等于被打断骨头。”
徐破晓道:“如果我是那个姓郑的,岂能让你们说走就走?”
二人正在争执,背后忽然传来一个讶异的声音,“怎么还在打?”
秦武回过头,先是一怔,“你怎么爬起来了?”
“一点小伤,不妨事!”
木岩的衣服刚才被围布扯破,这会儿换了身军服,外面披着条军用的斗篷,要不是脸上多了块瘀青,看上去也算威风凛凛。
被打退回来的忽也灼明顾不得多问,“木头,你来得正好!”
他说了目前的状况,然后道:“你是头,这里你的官职最高,主意由你来拿。”
徐破晓说的没错,双方已经打成僵持的局面,如果这时候撤退,婆雅军不追击才是傻子。木岩扭头看了一眼,直接点名,“秦武!”
听到声音他胸脯一挺,叫道:“在!”
“你看婆雅军怎么样?”
秦武沉默了一下,“挺扎手。单对单,咱们赢定了。结成阵势,不好打。”
“一对三行不行?”
秦武好战但并不善于指挥,如今有人指挥他那股凶悍气息显现出来,“没问题!”
“那好!”
木岩道:“把四营的兄弟都拉上去!只要干掉那个文官,别的不用你管。”
有了主心骨的秦武嘿嘿一笑,,“瞧我的吧!”
秦武把自己的部聚拢过来,高声道:“兄弟们!咱们四营的宗旨是什么?”
四营的汉子叫道:“正义、责任和勇气!”
“我们的东镜镇,婆雅军派兵来打,正不正义?”
“不义!”
“保护自己的家园,咱们卖命,这叫什么?”
“责任!”
秦武摘下铁弓,“轮到咱们四营了!让其它袍泽看看咱们兄弟的手段!跟我来!”
四营的兵士们拔出兵刃,跟着秦武呼啸而下。四营投入战场,顿时打破了僵持的战局,婆雅军纷纷后撤,倚仗地势勉力支撑。
木岩被秦武的站前动员唬的一愣一愣的,这是从那里学来的,修真界各帮派并没有这种调调啊,看样子这秦武真是个天生的将种。
忽也灼明低声道:“木头,你比我还狠啊,这点兵全扔进去了?”
“湿老大说过,打仗最忌讳一点点添人,打成消耗战。况且我们还有一个营的预备队。”
胜利的天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第五军大营一方偏斜。忽也灼明跃跃欲试,用商量的口气道:“木头,要不咱们走一遭?”
木岩一口回绝,“少来!你是想让我背着你吧?哟,老魔居然受伤了?这枪怎么不往中间偏点,扎到你中间那条腿上呢?”
忽也灼明悻悻道:“这么多人围着我,吃点亏你就笑吧。”然后转了话题问道:“龙姑娘呢?”
木岩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伤势还算稳定,就是没有拔出的混沌之气,又开始侵蚀经脉。”
忽也灼明道:“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切,上次交手侵染了混沌之气,本来身体就有隐患,还偏好冲锋陷阵,想想就伤脑筋。”
木岩却知道龙女那丫头并不是鲁莽或者自不量力,实在是因为自己的躲避,让这个从未经历过感情的龙女,有些不知道自己如何做了。
忽也灼明却在皱眉苦思,一边嘀咕道:“龙女刚进入你的识海时,也不是这个样子啊,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木岩支吾道,“真想不明白。”
忽也灼明哼了一声,“我看和你脱不了关系,你招惹了百花门掌门的宝贝女儿,我看还是少打龙姑娘的主意!”
“她要是打我的主意呢?”
忽也灼明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收住笑,叹了口气,“龙姑娘是龙种你以为是一般人,他们都说龙姑娘对你有意思,我看是你想对她如何吧。”
“我说老魔,你当了正将,就敢教训我了是不是。”木岩样怒道。
忽也灼明挠着头笑道:“呵呵,只是朋友间的谈话。”
木岩扯开话题,“徐破晓呢?”
忽也灼明四处张望,却看不到徐破晓的身影。“不好!”忽也灼明低叫道:“你不看着龙月姑娘!”
木岩一把拉住他,“有前远在。”
忽也灼明放松下来,“那我放心了。”
木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腹诽:你一个死老魔,这么关心龙姑娘,想什么呢?
战场上的搏杀还在继续。婆雅军步卒有两千余人,加上失去马匹的骑兵,有近三千人的规模,在郑青留的指挥下,他们用血肉之躯硬顶着那些悍匪的攻击,一点一点拖延时间。
郑青留盯着坡下的贼寇,然后又抬起头,望向阴沉沉的天际。战场中虽然杀声震天,双方拼了命的殊死搏斗,他却有种异样的感觉,除了眼前的战场之外,周围安静得可怕。没有风声,没有鸟鸣,也没有友军的喊杀声,战场仿佛被扣在一个无形的罩子中,与外界隔绝。
而远处的木岩看着惨烈的搏杀,那股一直缠绕心中的想法又油然而生:永不休止的战争到底为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