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雅军文官与武将之间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在看不起督军这一点上,还是很有共鸣的。不过对这位督军,众将没有半点轻视。宪洗笔虽是督军,却上马拓边降敌,下马精通财政,如今坐到这个位置,是实打实用功勋铺起来的。
敏雅律道:“怀将军带了四个将去,便是东镜镇也打下来了。”
元大列听出他口气中的不满,打圆场道:“怀将军久经战阵,若有消息,定会派人传来,在说还有两个将策应,应该无事。”
宪洗笔淡淡道:“怀将军虽然兵力雄厚,终究是孤军深入。”他拱了拱手,“还请普兰将军定夺。”
“曹昆!维克里!”
普兰?维萨点了两名正将的名字,“你们各自率军前去接应。”
这两名将领都属于赵纹的左军,主将赵纹身死,左军一下掉到殿后的位置,这些天只能做做筑寨杂役,两人都以为自己的东镜镇之战就此结束,不会再有立功的机会。普兰将军的命令使两人一阵振奋,连忙起身抱拳,“得令!”
北风越来越急,乌云四合,天色随之阴暗下来。宪洗笔换了换坐姿,心里的不安却有增无减。
怀天南出兵不过两个时辰,距离不会超过四十里,若是出事,营中的精骑驰援用不了半个时辰。而且他带的足有四个将,近两万精锐,东镜镇的贼寇即使倾巢而出,也未必有一万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怀天南都没有败阵的可能。可宪洗笔仍然觉得不放心。
他看了看坐在上首的主将,虽然已经年过七十,普兰?维萨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脸上刀刻般的皱纹看不出半点喜怒。普兰?维萨有巨灵族与修罗族的血脉,除了身高比起人族高出半个身子,其它和人族一样,他没有继承巨灵族的迟钝而是继承了修罗族的勇猛,七十年的战争积累让他的头脑不输与人族的狡诈。
东镜镇城北四十里,山川口。
惨烈的战事已接近尾声。第五军大营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解决了怀天南亲率的四个将。但面对不足两个将的婆雅军残部,却意外地打成一场烂仗。
遭遇第五军大营时,二个将正合兵一处,诸营将领都集中在主将身边。段干青羽的突袭导致正将钺棘高身负重伤,丘钺荆战死,其它诸营将领几乎一网打尽,摧毁了两个将的指挥体系。第十二将朱观眼见不敌,立即率领本部撤退。
眼看失去指挥官的第三将两千多步卒和第四将两千名骑兵就要溃散,谁知战场中却出了变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运粮文官挺身而出,担当起指挥重任。他利用第四将的骑兵硬顶住第五军大营的攻击,然后指挥第三将的步卒占据高处,结阵自守。
此战第五军大营的目标很清楚,重点是击溃对手,而不是歼灭。第五军大营全军出动,也不过一万人,对手六个将,两万多人,双方兵力一比二,歼灭战既不可能做到也没有必要。因此第五军大营最后确定的作战计划,在段干青羽原有袭击方案的基础上,融合了由乔斯朗与木岩提出的“斩首行动”,以婆雅军的指挥体系为目标,破阵斩将,重挫婆雅军士气。
按照第五军诸人的预计,这两个将的指挥体系都已经不存在,群龙无首,用不了多大力气就能击溃。因此段干青羽破阵之后立刻带走了自己的直属营,与湿汉奴合击第八将的戎沃。
第三军强将云集,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第八将正将戎沃。这员猛将是此战的必斩目标,在第五军的估算中,第八将一将战斗力甚至在普通的两个将之上,因此第五军诸人并没有把这两支失去将领临阵指挥的婆雅军当作对手,结果吃了大亏。
婆雅军失去将领不但没有溃散,反而在那名文官的指挥下采取骑兵密集冲锋的战术,给步卒结阵争取时间。为了解决婆雅军的骑兵,秦武、徐破晓、忽也灼明联手出击,几个回合下来,虽然歼灭了婆雅军的骑兵,婆雅军步卒却趁机结成坚阵。突袭变成了攻坚战,令第五军大营兵力不足的弱点显露无遗。
这次山川口之战,第五军大营出动了所有六个将,击溃怀天南带领的婆雅军主力之后,湿汉奴与乔斯朗、罗婆尼率三个将合击戎沃的第八将,接着段干青羽也带领自己的队伍前去参战。剩下的分别是刚赶到东镜镇人员损失惨重的朗极的四将,木岩的七将以及正将战死由忽也灼明顶上的五将。
山川口距离婆雅军大营只有三十余里,随着溃兵的逃亡,婆雅大军随时可能得到怀天南战败的消息赶来支持,留给众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幸好战事已临近末尾,对面的婆雅军此时也濒临绝境。第四将的骑兵在不适合驰骋的沟壑中殊死作战,数轮攻击下来已经所剩无几,更要紧的是婆雅军的箭矢仅剩下千余支,对于一支以弓箭见长的军队来说,无矢可发就等于绝境。
一名身着绿色文官袍服的官员仗剑立在战阵最前方,敌寇几名悍匪数次破阵而入,都被他指挥军士挡住。这时战况稍歇,他立即命军士结阵固守,由伤兵将战死的军马拖到阵前构成屏障,一边回到阵中对奋勇作战的军士逐一嘉奖,稳定军心,激励士气。
看着婆雅军重新稳住阵脚,忽也灼明恨的牙痒。他在硬冲婆雅军战阵时,被几名骑兵缠住,没有生魔丹生成的魔气护体,大腿中了一枪。徐破晓在山川口时被弓射中,伤势仍未痊愈只剩下秦武一人独撑大局。
忽也灼明恼道:“那孙子是谁?”
秦武天生好斗,到了修罗界更是如鱼得水,并对敌人的情报下了很多功夫,对婆雅军的官员了如指掌,“是个督粮官,叫郑青留。”
忽也灼明破口骂道:“我就靠了!一个后方来的督粮的鸟文官添什么乱呢!”
第五军正将,最勇的三人分别是段干青羽、婆罗多和乔斯朗。段干青羽的玄武槊所向披靡,擅长破阵,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婆罗多最具韧性,长于以强对强,愈战愈勇。乔斯朗则如孤狼,惯于孤身闯阵,飘忽间取敌将首级,这是跟着湿汉奴一起落草成匪的老兄弟,其实还有几个都战死。三将、五将正将在来东镜镇的途中战死。
而如今新一代中又凸显出一些厉害人物,其中木岩首当其冲,一个将两千人能灭敌人三万,已经成了军中的神话,让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而他带出来的忽也灼明更是勇将。前远、秦武、徐破晓等都是难得一见的将领,所以说湿汉奴的第三军经此一战胜利后,必然会在修罗界整个军界成为最强的一支队伍。
秦武这会儿他遍体血污,盘膝坐在一旁,道:“婆雅军败在指挥上,军士并非不堪一战。如今骑兵尽去,我倒要看看这些步卒,能撑多久!”
第三军第四将正将钺棘高被段干青羽的玄武槊刺中腰侧,伤口深及尺许,重伤不起,已经无法指挥战事。但刚才贼寇与骑兵对冲的场面,他亲眼目睹,着实令人触目惊心。那伙贼寇的凶猛剽悍出人意料,往往不足十人的一伙就敢与一个队的婆雅军正面交锋,身手的矫健和战术的精练,都是自己生平仅见。
那群敌寇的主力,大多是年纪三十以上的积年悍匪,无论武艺、战术还是经验都处于巅峰。即使在最激烈的搏杀之中,他们也能及时避开致命的攻击,保住性命,而每次还击都能令一名婆雅军失去战斗力。婆雅军虽然占据地势,勉强没有溃散,但随着第四将的骑兵伤亡殆尽,步兵箭矢告罄,距离最后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钺棘高让亲兵请来郑青留,他倚在土坡上,郑重地向这位文官拱手施礼,“疾风知劲草,今日一战,乃识智君!”
郑青留一直在第一线指挥作战,手臂、大腿多处负伤,却没有丝毫惧色,他朗声笑道:“钺棘将军麾下好劲卒!”
钺棘高喘了口气,“这些人原本是为祸修罗界的悍匪,当年敢与两个修罗王军队同时为敌,自然不可小觑,现如今被罗睺招了安,到成了我们的劲敌。”停顿了一下叹息道:“看今日情形,恐怕凶多吉少……”
郑青留道:“有死而已。”
钺棘高叹道:“钺棘身为武将,兵败当死。君乃文官,并无军责,不过是随军督运粮草,陷身于此,何苦与钺棘俱死?”
郑青留道:“为君分忧,何分文武?”
说着他拱手长揖一礼,偷窃道:“郑某心意已决,将军不必多言。”
钺棘高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见他这般说,不顾腰间的伤口,大声笑道:“能与郑君俱死,钺棘与有荣焉!”
两人相视而笑,将生死置之度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