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娘大吃一惊:“不是说赵尼姑死了未婚夫不得不出家为尼的?”
高釉嗤笑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假话?赵不死的做姑娘时跟人不干不净,订了亲之后跟她未来男人来往起来了,不上一个月害得她男人得了病死了。本来男的家里想着叫她守着的,谁知她又勾搭小叔子,没法子才把她送到庵里了。也不知道怎么勾搭上刘来,被庵主发觉了赶了出来,不过没有收回她的度牒,免得她没了活路。她跟着刘来到咱们县里,这才在慈姑庵落了脚。那个刘来是住在庵外的草窝儿里的,赵不死的一直照应着他呢。”
淑娘惊讶得连高釉是自己仇人都忘了:“怎么会这样的?二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高釉忽然伤感起来:“男人变了心,女人难过了。原先刚出嫁时多好啊,才没多久他不碰我了,我跟他吵,才知道他成亲前太不检点,身体已经不怎么顶用了,一直靠着吃药才跟我亲热得起来的。我活生生的忍着有苦没处诉;去庵里拜菩萨,偏生撞见了赵不死的跟刘来的丑事儿,赵不死的怕我说出去累她再被庵里赶出来,帮着刘来把我……我不想死还能怎么办?凭什么我嫁了个男人要忍着守活寡?”
淑娘看高釉情绪不对劲儿,怕自己说的话不知道哪句会刺到她,便不敢开口,只看高釉自己发泄。
“我也是高家的孩子,除了大姐我一个女孩儿,凭什么祖父母待我处处不如大姐?一样东西但凡只有一件从来都是大姐的份儿不会归我,我想要的东西只能是大姐不想要的,她不过早出生了几年罢了;明明我才是小的那个啊,凭什么做妹妹的得让着做姐姐的?”
“媒人上门提亲时我也有十一岁了,那家里比我们高家有钱得多了,我也想多享享福,怎么不能是说给我的?是给个病秧子冲喜?那太适合大姐了,她仗着比我大抢了我多少宠?也该尝尝难过的滋味了。我早知道大伯大伯娘眼里只有钱,我专门去劝他们跟那家多要点钱的,哈哈,大伯娘多对我的性子啊?一听钱同意把大姐嫁过去冲喜了。这可是大姐的爹娘自己决定的,要不是她们钱,我怎么劝也不会顶用的!”
“哈哈哈,大姐一嫁过去守寡了,没浪费我日日诅咒她活该。一个寡妇该躲在家里哭,凭什么还敢来我眼前现?在我跟前还要装得一脸不屑样,谁稀罕?我要扒下她那张脸,看她还怎么能装得下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昂了,淑娘本来只是坐视,听到这里忽然觉得高釉这是想把高粧被害的事情说出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二姐!”
高釉正说得痛快,被自己一直嫉恨的淑娘拦住,想都没想扬起手啪地一个耳光打过来。淑娘顾不上管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仍然死死地捂住高釉的嘴:“二姐,大姐已经没了,两家也遮掩过了,你这样大声说出来是想叫外人听见你害死大姐吗?姐妹相残,以后高家还能再抬起头吗?二姐你夫家还能忍得了你?你不是想活着?”
高釉冷静下来,轻轻地拿开淑娘的手,先说了一声“多谢弟妹”,然后才沉默地坐了下来。直到告辞都没有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只嘱咐淑娘等表弟中举再来相贺,淑娘的心又凉到极点。
晚上在跟丈夫说起时,淑娘叹道:“二姐也有些苦衷。”
施禹水看她一眼,忽然冷笑道:“那娘子不想报仇了吗?”
淑娘软语相慰:“郎君何必这样说,我只是感叹一声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罢了。”
施禹水道:“娘子不是心软好。”
两个人睡下,淑娘却睡不着了。因为丈夫知道自己出事之后一直都关有加,如今却忽然变了语气,淑娘被丈夫暖热的心终于又恢复了一点儿理智:没有一个男人不在意,丈夫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心里还是有了刺,如果自己想维持好跟丈夫的关系,以后要打起精神了。
她看了看身边已经睡着的丈夫。熟悉的睡颜,温暖的身躯。在古代盲婚哑嫁的大环境下,自己嫁了一个相对不错的丈夫,有原本青梅竹马的记忆,又有了相处之后相的时光,丈夫对自己的好即便是在现代也已经很难得了。出事之后本来以为要失去的却没有失去,已经是自己穿越以后最大的幸福了,为了以后的幸福付出努力,是值得的。淑娘打定了主意,安心地入睡了。
很快又到了九月初,施家与三年前一样迎来了报录人,施禹水再次中举,施家再次大摆宴席。
施家门外依然有一桌流水席供乞丐并闲汉门吃喝。刘来第二次吃到施家举人的席面,心中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三年前:施家小子你再能耐也是绿云罩顶,他志得意满地大吃大喝起来。
施家的亲眷赶来相贺,高釉也出现了。刘来见到高釉跟丈夫一起到来时,在席上又是大喊又是大咳的,高釉扫了一眼便知道他这是在引起自己的注意,略微点了点头随着丈夫进了施家院门。
席上的闲汉们都看见刘来一见到女的来便洋相百出,哄然大笑:“刘赖你又这样了,人家都是举人家的亲戚女眷,你再能耐也架不住举人大官人收拾你。”
刘来便瞪眼道:“我又没得罪举人老爷,凭的什么收拾我?怕他作甚?再说了我看人家还不是人家生的好?不好看的喊我看我也不稀得看呢!”心中盘算:举人家的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可惜上次是迷晕了才下手的,若是清醒着,真不知道那滋味该有多*了。高釉那个贱货说好再给自己牵线,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三天后淑娘按照自己跟高釉约好的时间带着春花去慈姑庵“还愿”,施禹水出门到蒋书生家相聚,原来蒋书生也吊在榜尾中了举,王书生却不幸落了榜。
在蒋家,施禹水说出自己的打算:“蒋兄也有门路,知道本县今次有一个免举名额吗?”蒋书生点头表示原先父祖们怕自己再次不中举,为自己打探过那个名额。
施禹水笑道:“不瞒蒋兄,小弟上次中举,也有些担心今次不能中举惹人笑话,也打过那个名额的主意,哪知还是侥幸中了。”
蒋书生也大笑起来:“彦成兄,你我兄弟都用不上了你却特意提起,莫不是为守仁兄打算了?”原来王书生的妻子在几个月前生了一子,王母大喜之下道王书生已为人父该有字了,令他向书院先生求了字,唤作“守仁”。
施禹水点头说道:“原先咱们兄弟各有算计,自然不能对守仁兄提起;如今用不上,若将这名额给守仁兄便合适了。况你我都知守仁兄胸中自有才学,今科不中多半是太过挂心家人了。”
蒋书生先点点头,又问道:“彦成兄如何打算的?本县士子上百,如何能令名额落于守仁兄囊中?”
施禹水道:“本县今科只你我兄弟中举,若联合向县令进言,想必能打动县令。只是如何进言才能不伤县令脸面还需斟酌。我知同窗中有家中资财颇丰的,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名额当真不能到手。”
蒋书生道:“确乎如此,只是小弟不才,如何劝说县令,又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彦成兄可有主意了?”
施禹水先摇头又点头:“说不上主意,只是记得旧年官家发过诏令,令各地学官查验学子品行,不若以此做据?守仁兄诚孝,谁不交口称赞?”
蒋书生大赞,施禹水又道:“小弟想着去与守仁兄通个信儿,免得他到时推辞上了县令的脸面不好。再者,守仁兄的儿子小弟还不曾见过。小弟想带娘子同去,也好叫娘子抱抱小儿,兴许能带来一个呢?”
蒋书生大声笑道:“原来彦成兄也求子心切啊!”
施禹水笑道:“虽不至于急切,然祖宗香火总归要上点心的。对了,小弟娘子先前许愿若小弟中举便给慈姑庵添香火钱的,今日庵里还愿去了,小弟这去接她一起到守仁兄家里,蒋兄你这里先去吧,小弟后脚便到。”两下里告辞,蒋书生自去备些礼物,施禹水一出了蒋家便飞快地来到城外慈姑庵。
庵中,淑娘带着一个包袱,说是准备的还愿礼物,春花并无疑心,安心地看着淑娘烧香磕头。不多会儿高釉也来了,几人一起说笑起来。太阳西斜,天色逐渐转暗了。
忽地一个小尼姑跑来:“赵师父,庵前来了个大官人,说是新中的施举人,知道娘子在这里为他还愿,要进来一起还愿,庵主已经准了,这进来了。”高釉与赵尼姑心中有鬼都有些紧张,看淑娘也是一副愕然的样子。
很快庵主亲自送施禹水过来,看着他跟淑娘一起拜了白衣菩萨,才道:“施主,男女有别,既然还愿已毕,还请作速离去吧。”
施禹水道:“多谢庵主宽容,小生自当遵守庵中规矩。”又吩咐淑娘将礼物送上,庵主坚辞不肯受,便交给赵尼姑收着,便要带着娘子春花离开,高釉急得上前要拦住淑娘,淑娘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忙当着众人凑在她耳边道:“我晚上再找借口出来,你叫他在庵外西墙根儿等着。”高釉安静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他们三人一眼不再作声。
三人在庵门口与庵主告别往县里走,施禹水道:“春花,我与娘子要去同窗家中探望,不用你跟着了,你先家去告诉一声。”春花答应了,淑娘又笑道:“你顺便跟王大或王二说,去二姐夫家送个信儿,叫二姐夫明儿一早来庵里接二姐,免得她看着眼馋。”春花略楞了一下捂着嘴笑着跑了。
……
第二天一早,县衙接到报案:慈姑庵里发现三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