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娘心里对这个孙氏真心充满了好奇,只是村里这些女人都是拿她当举人娘子来看待,若是直接开口问也太显得八卦了,只好给春花使眼色。幸而春花跟淑娘时间不短了,两人平日里一起做针线的话是拿各家的闲话来打发时间的,一看淑娘的眼色懂她的意思了,开口问道:“刘嫂子,你这几天在家里你大嫂收敛了吗?”
刘氏既然把家丑都外扬了,索性便放开了说:“也不光是俺男人哩。”她看了看李婆子,稍微压低了声音道:“俺还见过她去拉俺公公哩胳膊哩,俺公公见俺看见了,给俺说不叫给俺婆子说哩。”
三人都一脸震惊:这,这也太不讲究了。李婆子本来一直低着头在听,此时终于忍不住道:“俺姐她男人……不中,俺得给俺姐说。”她转向淑娘道:“举人娘子,俺去找俺姐来一齐儿说说吧。”
淑娘心中雀跃:既然孙氏在王家能把一家三哥男人通吃了,王婆子一家肯定不会轻易饶了她了,自己丈夫完完全全不会被牵涉在内,正合自己心意。她做出略有点难堪的表情道:“唉,既然李婶子你这样打算,去叫王婶子来吧,你们几个把自己知道的都好好说说,若真是不好也该想个法子。”
一个村子能有多大,李婆子装着心事走得又快,在王家只说举人娘子似乎有事找王婆子,不由分说拉了她往施家赶。
淑娘待李婆子走了,吩咐刘氏道:“刘嫂子,事情不少的话想来会说得时间长些,你去灶房多烧点水预备上茶,春花搬几个小凳子来。”自己又盘算着怎么把孙氏在章家是主动上进的妾这件事也在不经意的时候爆出来添一把火。
很快人都来了,王婆子在路上听妹子说她二媳妇儿说大媳妇儿勾引公公,带了一身的火气,一进门顾不得向淑娘问好先给了刘氏一巴掌:“一个个都不要脸哩,这么大哩事儿你都敢不给我说。”淑娘皱了下眉头:王婆子这迁怒过了点儿,自己可不想看她们来回扯皮,便开口道:“王婶子别动气,先听听刘嫂子怎么说的。”
王婆子对上淑娘便不敢再撒泼了,行了礼谢了座。刘氏摸了摸脸上被打得火辣辣的地方,委屈地说:“过年前有一天俺男人搁城里干活回来,俺给举人娘子说了一声回家看看俺男人。”
淑娘点头道:“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刘嫂子说快过年了自己郎君从城里干活回来。”
刘氏又接着道:“俺回家哩时候快晌午了,走到家里大门口东边墙根儿看见俺公公正往院儿里走,俺知俺公公冬天天晴哩时候都去人家家里说话儿,还想着他是回来吃晌午饭哩。还木有打招呼哩,看见有个手拉到俺公公胳膊上,俺正好走到跟前儿,看出来是俺大嫂拽着俺公公往院子里拽哩,俺公公也看见俺了,给俺说:你不能给恁婆子说,你要是敢说俺说你拉俺胳膊。他是俺公公哩,俺哪敢儿不听哩。”
一番话听得王婆子怒火中烧:“怪不到大孩儿非得娶那娘们时候这老头恁么愿意,弄了半天是这样。”
刘氏又继续道:“前儿举人娘子娘家有白事儿木搁这儿,俺想着俺男人也快该去城里干活了,准备回家一天。又看见俺大嫂拉着俺男人去她屋里哩,俺上去骂她哩时候,她非得捧住肚子说小孩儿动了一下她头晕,俺男人搭了一把手儿,俺本来想打她哩,她有恁么大哩肚子,俺又不敢了,只能天天儿回去看住她,不叫她有空儿给俺男哩碰面。”
王婆子咬牙切齿地道:“到俺哩孙儿生了看俺不打死她。”
淑娘插话道:“王婶子,我这几天在娘家听我侄媳妇说了一件事。”
王婆子忙换上笑脸问道:“大娘子听说哩啥事?给俺说是俺家哩事儿?”
淑娘装作为难的样子等王婆子又催了一遍,才道:“我侄媳妇娘家有两支,都是开铺子卖干鲜果品的,一家在县里一家在镇里。县里的那家前两年招来做工的人看中了主家的一个妾,主家也嫌这个妾是自己爬**的,给卖了。”
王婆子目瞪口呆,刘氏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道:“俺大伯子前两年不是搁城里一家干果铺子干过活哩?是那一回领住俺大嫂回来哩。”
李婆子本来以为孙氏只是在王家一家子里搅合,替自己姐姐不值才拉她来的,万没想到事情如此曲折,这下姐姐该恼死自己了。
王婆子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俺哩老天哩,咋会这样哩?叫俺往后咋弄哩?”
淑娘劝道:“王婶子不要这样,孙嫂子肚子里好歹有你的大孙子了,想想大孙子再作打算吧。”
王婆子被提醒了一下子住了哭:“孩儿?还不知是不是俺大孩儿哩孩儿哩!”她抹了一把泪道:“举人娘子,俺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丢这么大哩人,对不住举人娘子哩。”
淑娘同情地道:“我知道王婶子你心里不好受,不会怪罪你的。如今天晚了,你看你是在这里歇一晚上明天再回去,还是怎么?若是现在想回去的话,不如叫刘嫂子拿个灯笼送你回去,顺便刘嫂子也在家住一天。”
王婆子只想尽快家去问清孙氏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然后再打死那个不要脸的,听淑娘问想也不想说道:“回去吧,早点儿回去早点儿解决。”
淑娘便吩咐刘氏去拿灯笼,临走前又劝道:“王婶子家去好好说,别太动气。”王婆子顾不上说什么,拉着刘氏一阵风一般去了。
春花一晚上听得都是乱七八糟的,睡前偷偷地问淑娘到底怎么回事。
淑娘说:“本来打算晚上跟你说呢,还是跟招弟有关的,谁知道还会有刘嫂子她们家的事。”便把来龙去脉从头给春花讲了一遍。
春花惊讶道:“孙嫂子是这样的人啊。咦,大娘子,是说招弟现在替的是孙嫂子在章家的位置呀?”
淑娘点点头道:“你也知道自从招弟没了爹,她娘对她不大好了,现在她给章家做妾,以后生了儿子还好说,章家怎么都会给她个好结果吧。要是生不出儿子,四年期满会回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她娘折腾着养她弟弟呢。”
春花又为招弟担心起来:“大娘子,要是招弟生了儿子,章家会留着她了吗?”
淑娘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不然小孩子没有亲娘照顾怎么会好?”
春花嘟囔道:“招弟娘难道不是她亲娘吗?”
淑娘被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笑着说:“招弟娘是为了儿子吧?对她儿子来说,她可不是个亲娘?”
两人互相取笑了一阵便睡下了。
第二天刘氏红着眼来到施家见淑娘:“举人娘子,求举人娘子给请个好郎中来。”
淑娘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问道:“怎么了?你们动手了?谁受伤了?”
刘氏摇着头说:“俺大嫂不肯认,一说啥她捧住肚子哭,俺公公连俺婆子都打了。俺婆子说上一回给她把脉哩大夫是村里哩,说不定也被她勾过,肯定向着她,非得再找别哩大夫来看看她肚子里是不是俺大伯子哩小孩儿。”
淑娘为难道:“我家中熟识的大夫都是县里的,也不能跑到这里给把个喜脉呀。对了,请施族长家介绍一个吧。”
李婆子在一边插嘴:“还不胜找个接生婆看看哩,几个月哩肚子一看知了。”
刘氏大悟:“俺婆子生过俩孩儿了,咋不说哩?”
春花翻了个白眼儿:“刘嫂子,你都说婆婆被公公打了,她说的话谁还肯信啊。”
刘氏哑了半晌,淑娘道:“春花你陪着刘嫂子过去曾叔祖家里一趟,请曾叔祖母介绍个好郎中或者好产婆吧,村里咱们都不熟。”
刘氏道了谢跟着春花走了。淑娘摇摇头道:“真是一团乱麻。”李婆子在一旁胡思乱想:自己的儿媳妇虽然不孝却守妇道的,这一点上自己也该谢天谢地了,她心里想着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被淑娘听个正着,她正想着是不是要寻个话安慰一下李婆子,却见李婆子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顿时知道她并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话,便不再多事,只轻咳一声把李婆子惊醒,吩咐她收拾食盒跟自己一起去送饭。
之后几天王家关于孙氏的事情没有再传出来什么新消息,刘氏每天都会在早上时回一趟家,回来也没说过什么新的进展。淑娘偶尔到曾叔祖家时再也没碰到王婆子,曾叔祖母说起家中一个婆子辞了工时,淑娘疑心辞工的正是王婆子,一问果然如此,倒奇怪王婆子那么看重做活赚钱的人竟然会辞工,看来儿媳妇勾上公公这件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问刘氏王婆子在家做什么时,刘氏道婆婆每天什么都不做,闲着。
淑娘猜测,王婆子恐怕是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做活,自己男人没事闲着溜达闲聊找女人,自己儿子领个女的回来跟自己顶嘴,领回来的儿媳又勾了自己男人,一辈子的辛苦都是白辛苦,所以才不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