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方郎中从京中太医院回来,特意叫上自家老爷子来拜访县令了。
几人在后堂坐下, 施禹水便笑着说道:“方郎中此番回来, 想必医术大有进步了吧?不过你父亲年事渐高,不知道方郎中以后是留下来陪伴双亲还是?”
方郎中也笑着回话:“不敢当县令大人垂询, 草民此次回来便不再远行了。”
方老郎中捻须微笑:“大人,小儿今次回来还有一件喜事。他在太医院中结识了一名前去学习的女子, 同窗两年下来对那位女子颇为欣赏,遂自作主张求了亲。不意那名女子竟也倾心小儿, 两人定了终身。小儿已经随那位女子到过家中求得她双亲许可, 因路途遥远送嫁不便亲家在当地已经行了婚礼。不过老夫这里是男家,也不能煳涂了事,自然还要再行一次婚礼, 还要请县令大人通融一下,衙门里公文上做得好看些。”
施禹水先向方郎中道了贺, 问出女子乃是两浙路台州黄岩县人士, 家中父兄亦是行医,姓计。他忽然觉得这人来历有些熟悉之意, 略一思索, 忽然想起当初自家南下途中遇到风浪之事。那时候因为淑娘撞到了肚子所以曾经在黄岩县求过医,那一家子就是姓计的,似乎是叫计妙?跟自己还有些许瓜葛, 后来好像就是去京中太医院了。
他忙开口问了,果然不错,方郎中在京中结识并成了亲的那位女子正是计妙。
施禹水把自己当初的遭遇也讲了一遍, 只隐去了计妙想做自己妾这一节。
方郎中笑道:“想不到娘子还为县令夫人诊治过,婚礼之后草民便叫她去拜见夫人。”
施禹水想了一下,当初纳妾风波的时候淑娘并不知道详情,还是自己略说了几句“计妙也有心思”的话,况且如今时过境迁,计妙也已经嫁人,见见也不妨事,便笑着答应了下来:“岭南天气炎热,娘子不肯多出门,整日在家又嫌无聊。方娘子前去拜见,恐怕娘子也是求之不得呢。”
因又问何时行大礼。
方老郎中道:“小儿在黄岩县行大礼时,是认了一门干亲充作高堂,两家将六礼走了一遍。如今老夫想着儿媳也可在此地认一门干亲,将那六礼再行一遍。本不该如此繁琐,可老夫父子在县里也小有名气,不能让儿媳不明不白地入门。”
施禹水因问道:“何不请先头娘子的娘家认做女儿?彼此再做亲家岂不两便?”
方老郎中看看儿子,儿子低下了头不言语。他自家叹了口气对施禹水解释起来:“原先老夫也是这样想的。先头儿媳已经去了多年,照理小儿守孝一年便可续弦的。当初小儿坚持守三年不松口,老夫两口子没奈何只得应了。三年之后小儿也没能续弦,亲家那里觉得小儿对自家女儿情深意重,因此对小儿赞不绝口,实实在在把小儿当作了半子看待。”
“此番小儿与新妇的事,照理来讲是该先跟亲家招呼一声的。可新妇家在两浙,路途实在遥远,所以先行了礼。小儿回来说明此事之后,老夫立刻叫浑家带着小儿上门,一来请罪,二来请亲家认下新妇做女儿,两家再结亲事。”
“可亲家家里得知了此事,不由分说连人带礼打出门来,口口声声道小儿先前只是装样……”
施禹水皱着眉头问道:“令亲家这般无礼也太不晓事了。令郎已经为先头娘子守了那么多年,难道还能做一辈子鳏夫,置高堂于不顾吗?”
方老郎中却苦笑起来:“县令大人不知内情。老夫先头儿媳并不是独女,原有个小了两岁的妹妹,早些年出嫁还未生子就没了男人。她婆婆还在,咬死了不许儿媳改嫁,只得守寡奉养婆婆,直到去年给婆婆送了终才回到娘家。亲家心疼自家小女儿,又觉小儿着实思念亡妻,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妹妹与姐姐既是一母同胞,眉眼上也有些相似之处,就起了心将这二人撮合。”
“亲家也私下递过话给老妻,只是当时小儿已经入京,老夫连他是否归来、何时回来都不知晓,怎么敢应承?就推拒了。亲家也不死心,说是小女只管在家中守寡,若是小儿回来就给两人成亲,不回来就继续守寡。”
“老夫……老夫应了。”
施禹水也苦笑起来:“原来还有这番缘故。”
方老郎中叹道:“亲家家里虽然跟老夫理论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话,可小儿跟新妇实则已经过了礼,老夫又怎能叫小儿休妻?只得跟亲家商议叫他将小女儿另嫁他人。”
施禹水点点头:“也只得如此了。方老郎中不必担心,令亲家只是一时之气,久后想明白了就好。”话音未落就见方郎中的脑袋几乎要低到地上去了,忙问道:“怎么,莫非此事还有波折不成?”
方老郎中再次叹息起来:“亲家小女成亲时跟郎君自然也是琴瑟和鸣,只可惜郎君没了之后被婆婆多年磋磨,把那点子情意都给磨没了。亲家有意叫她改嫁姐夫的事她也知情,她早年受苦,未尝不羡慕姐姐被自家郎君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因此上一颗芳心牢牢系在小儿身上,只盼着小儿一回来两人就能完婚。此番知道小儿归来,还道自己终身有望,哪知……她一时心念俱灰,竟然投缳了……”
施禹水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牵涉到人命,可真的不好办了。”
方老郎中摇摇头:“因发现得早,救得及时,后来缓过来了。只是虽未真的闹出人命,亲家家里却不肯再与老夫家有甚牵连,只说彼此恩断义绝。”
施禹水怔了半晌无奈地笑道:“也罢,只当你两家终究无缘吧。”
那厢方郎中一直缩着头不敢出声,见老父跟县令说完了,才开口道:“草民与先娘子虽然情深,可她毕竟去了五六年了,草民一直无子,家中父母又将年迈,草民进京之前已经有意要续弦了。”
施禹水点点头问道:“如今你家娘子却是与哪家认了干亲做娘家?”
方老郎中摇摇头:“还没认下,老夫想着可以在老妻娘家那边认一门亲。不过这件事也无需着急,定了是九月重阳节后办事,只要在那之前能把六礼走完就行。”
施禹水笑道:“倒是若是衙门无事,本县定去讨杯喜酒。”
方家父子两个连声称谢,又说了几句才告辞了。
淑娘这边也有姜娘子来见:“夫人,我们一家搬到这??蚕乩醋∫丫?侥炅耍?蛭?e录图乙恢币裁桓一厝ス?h缃窆?肆侥辏导图乙恢闭也坏轿颐羌业娜耍?哺眯噶恕s炙滴伊侥昀匆恢泵荒芑厝ヌ酵??圆蛔n准遥?形页米胖星锎?狭礁龆?蛹胰デ魄疲?敕蛉俗夹砑柑斓募佟!?br>
淑娘点点头:“回家探望爹娘也是人之常情,我这里自然不会阻拦。只是要问问姜嫂子,你家都有谁去真阳县探亲?”
姜娘子说道:“公公原说叫郎君他跟我一起带着两个儿子回去,我见郎君铺子里忙,已经说了自己带孩子回去。”
淑娘皱起了眉头:“姜嫂子听我一句劝。??蚕馗?嫜粝厮涫橇僮诺模?飞先匆灿猩搅终獾刃紫盏乃?凇d阋桓龈镜廊思遥?俅?狭礁瞿晡17θ醯暮19痈铣ぢ罚?荒芙腥朔判摹k淙黄套永锕丶柑烀呕嵊行┧鹗В?稍趺茨鼙鹊蒙仙砑倚悦??簦俊?br>
将娘子顿时犹豫起来:“这……”
淑娘见状又说道:“既然你家公公不回去,若是舍不得饭铺里的客人,不如叫你公公去支应两日?我记得你公公也会做菜。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话叫钱姨娘也去帮手。”
姜娘子忐忑地问道:“厨房里就我跟姨娘两个,都走了夫人家里怎么用饭?”
淑娘笑了:“一来,之前厨房里也有孙嫂子跟夏桑常去帮手,暂时叫她们两个管几天,等你回来之后就好了。二来嘛,你也知道大人是本县父母官,每次过节都有县里人家设宴相请,有时我也要陪同前去。大人去赴宴自然有随从跟着,我去赴宴春花也会跟着,实际上家里没几个人吃饭,对付几天很容易的。你放心回家探亲就是。”
姜娘子道了谢:“我跟郎君说一路上快些走,也能早点回来。”
淑娘又嘱咐她:“天色一晚就投宿,不要赶夜路。”
晚上施禹水回来说起了方郎中续弦计妙的事。淑娘原本对计妙就没什么提防,只是丈夫说她有插足的意思才起了厌恶之意,如今见她安分嫁人,过往自然也丢开不提:“那好,回头我送一份贺礼过去。”
施禹水双手枕在脑后叹道:“中秋一过就该下场了,那三个书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得中。万一不成,我这番心血算是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