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实初也深表同意:“属下看她做派是有的,只是蔡太师的儿子既然能娶到公主, 就绝无可能把自家女儿下嫁给乌大人这样一个小进士, 还不是文的。”他追问道:“依大人看来,这位女子该是什么身份?”
施禹水想了想说道:“照本县所想, 这位女子必定与太师府有些关系,不然也不会给乌县尉官做。至于这关系是不是能作为乌县尉的依凭, 目前还不好说。”
两人略略谈论几句就收话题,转而说起别的来。
晚上淑娘问衙门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时, 施禹水心中一动, 想到娘子素来在内宅方面猜得准,便把“蔡太师的女儿”讲给她听。
淑娘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干爹”身上去,忍不住问道:“是亲女儿还是干女儿?”
施禹水一愣, 反问道:“娘子怎么这么问?”话一出口自己也回味过来,顿时哈哈大笑。
淑娘等他笑够了才白他一眼说道:“这多简单, 亲女儿的丈夫能送到岭南这种小地方来?怎么也得是江南鱼米之乡的知府或者四京这种重地的中书。”
她这番话并不是无的放矢:《水浒》里面那个有名的生辰纲, 就是蔡太师的女婿梁中书准备送进京的贺礼,那个梁中书不就是靠着老丈人才能在东京做官的吗?
施禹水又笑了一阵才伸手去拉淑娘, 而后半躺着靠在她身上:“我是想差了才没理会到这一层, 娘子你一语中的。”
淑娘又说道:“郎君,是不是这个人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施禹水摇摇头:“没,不是她的问题。算起来问题应该出在乌县尉身上。”他把乌县尉到任以来的行为都说了一遍, 最后又摇着头说道:“乌县尉到任才半个月,一个人就闹出了这么多事。像乌县尉这等粗人不可能对皇家没有敬畏之心,就算他自觉背后靠着蔡太师, 可沉主簿也明摆着表示他靠的是三皇子。乌县尉偏偏却要主动去找沉主簿的麻烦,只能说他并没有顾忌到三皇子这一层。”
淑娘若有所思地说道:“照郎君这么说,我倒觉得还是那个蔡娘子有问题了。”
施禹水转头看她:“哦?娘子为什么这么说?”
淑娘笑了一下:“郎君你是男人,遇到事素来也不会往女人身上想。可我是女人,自然更清楚女人能对男人起多大作用。既然是蔡娘子下嫁给乌进士之后,乌进士才成了乌县尉,那他对自家娘子言听计从就有道理了。蔡娘子可不会不知道官家的儿子还不如蔡太师在官家面前更有体面呢。”
施禹水慢慢坐直了身体,面色也严肃了起来:“娘子你知道沉主簿是三皇子派来跟银场有些暗地里的勾当的,他来到岭南只有一年功夫,往京里送了两回银子,不过数量不大。如今蔡太师也派了自己人来,难道是这件事出了什么问题,被蔡太师发觉了?”
淑娘惊异道:“不会吧?难道沉主簿往京里送银子还能大张旗鼓?肯定是掩人耳目送过去的吧?而且郎君你还说才送了两次,怎么会这么巧就能被蔡太师发觉?应该是有人告密吧?”
施禹水“霍”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找沉主簿,叫他给三皇子写信查查身边的人。”
淑娘拉住了他:“郎君,天已经晚了,衙门里早关了门。你这会儿过去只能惊动人,不如明天上衙门你叫住沉主簿说公事,悄没声息地就说了。”
施禹水的冲动稍稍冷却,想了想就点点头:“好,明天再说。咱们这就洗洗睡吧。”
临睡前,淑娘低声问道:“郎君,你如今在三皇子这边陷的越来越深了,难道真的是打算站在三皇子这边了?”
施禹水遥遥头:“那倒没有。我方才只是心急了些,唯恐三皇子那边出了事把我牵连在内。”
淑娘这才放下心来:“郎君你心里有数就好。”
第二天,施禹水先把淑娘的猜测告诉了沉实初,当然没有提到淑娘,只说是自己晚上忽然想到的,然后补充道:“即便本县猜得不对,可蔡太师的人在这儿,行事就得更小心些了。”
沉实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迟疑道:“??蚕卣獗哂Ω貌换嵊形侍猓?粝碌背跬?纷拥氖焙蚰切┤硕即粼谡饫锩欢?选k投?鞯娜艘?怯行模?耆?梢园肼飞暇桶讯?鞔?摺?蠢凑嬉?腥烁婷埽?荒苁侨?首痈?系娜肆恕!彼?聪蚴┯硭?骸按笕说囊馑际粝旅靼祝?粝抡饩腿ジ??首犹岣鲂选!?br>
施禹水正要点头,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就问道:“乌县尉才来没几天,沉主簿不是就得到三皇子府上的消息了?会不会三皇子那边也有所发觉,专门来信提个醒儿?”
沉实初又思考一阵:“大人说得是,确实也有这个可能。这样吧,属下前几天原本打算好近期再往京里送一回东西的,不如暂时先不送,只送信过去问问清楚。”
施禹水叮嘱他:“宁可小心些,连信也别写,只挑可靠的人带口信儿。”
沉实初点点头告辞:“大人放心,属下自有计较。属下先去办这件事。”
他前脚离开,乌县尉后脚就来了,脸色很不好看:“县令大人,本县尉去清点手下兵丁,见那花名册上有两位小头目分别唤作智清智苦。本县尉按着名册唤人时却没有见到。有几员兵丁说那两位头领是县令大人的随从,本县尉来询问此事。”
施禹水笑了:“不错,智清智苦原是本县从家乡带到此地的,因他二人身手有几分,素日里都是负责守卫本县的。前番广南东路盗匪横行,徐县尉常带兵去围剿。本县欲给两名护卫求个出身,就安排了他二人跟随徐县尉一起剿匪。徐县尉道在花名册上留个名便于计算战功,因此留了他们两个的姓名在册子上。”
乌县尉的脸色丝毫也没有缓解:“县令大人,即便他们两个是你的随从,可既然已经入了花名册,就是本县尉手下的兵丁了。还请县令大人将他二人交给本县尉,本县尉要把他们按军法处置。”
施禹水收起脸上的笑,冷冷地说道:“乌大人莫非没有听清吗?智清智苦是本县的随从,并没有入了军籍,如何军法处置?”
乌县尉咬咬牙又说道:“县令大人何苦为难本县尉?既上了花名册,就是兵……”
施禹水厉声道:“乌县尉!本县说得清楚,智清智苦不是军户,你且把文件都仔细看完再来指教!有智清智苦名字的花名册只是计算战功的,徐县尉另有公文写明他二人乃是以县令亲兵的身份暂时跟随自己围剿贼人。”
乌县尉见施禹水发怒,忽然自己服了软:“县令大人,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去找徐将军的公文。”说完就灰熘熘地提出告辞。
施禹水却叫住了他:“乌县尉,本县与徐县尉同僚日久,才托他带挈自家随从赚些功劳。如今徐大人高升,想必也不会再有这样好事。乌县尉回去看过公文,记得再写一份他们两人又回到本县身边的公文。”
乌县尉点头答应之后转身离开了。
因快到月末,下月有端午大节,施禹水又着人吩咐袁县丞办理此事。
几天后,先是沉主簿来说已经托了可靠的人送信到京里,跟着乌县尉求见。
等请了乌县尉进来,施禹水留意他的脸色有些奇怪,仔细一打量才明白:乌县尉脸上用了脂粉。本朝历来也有男子稍用些脂粉修饰脸色的,不过多是文人。乌县尉本是武官,再者他先前从未用过,今天突然涂了粉脸色就比往常显出一份怪异来。他诧异道:“乌大人脸上是怎么了?”
乌县尉的脸色即使隔着粉也能看出红来:“本县尉无事。”他决定直接说自己的请求,少在县令跟前打眼:“大人,我家娘子说,宅子门前那么大一个水池子,一来风水不好,二来出入不便,想跟大人求个情,把那处荷塘给平了……”
施禹水正色说道:“花园乃是县衙所带的,并不是乌县尉你住了进来花园就算你家的。”
乌县尉支吾了半天终于又说道:“那请大人替我跟沉主簿说一声,我们两家的宅子能不能换一换?”
施禹水皱起了眉头:“乌县尉,莫非前番你打算住进正宅,也是为了避开这处荷塘吗?”
乌县尉这才点了点头:“前几天我说沉主簿官职小不能住正中的房子,也是我家娘子教我说的。大人,求求你救救属下吧。若是不能满足我家娘子的要求,属下家去又要被她打骂了。”
施禹水诧异道:“昨日见蔡娘子是个和善的性子,又是出自大家,三从四德必定娴熟,乌大人可不要信口开河呀……”
乌县尉忽然请施禹水摒弃左右。
施禹水想了想,回头吩咐智清智苦到后堂门外守着不许人靠近。然后才道:“如今四下无人,乌县尉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乌县尉先谢过他,跟着就宽衣解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