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禹水一早起身又跟淑娘一起用饭,两人有说有笑, 昨夜那些猜测像是从未有过一般。
去衙门的路上, 施禹水暗道为了多年后的死劫,自己竟能将心思掩盖得这样滴水不漏。不过这番辛苦总不会白费, 只要自己平安度过劫难,第一件事就是处置身边这个来历不明的吴氏!至于是休妻还是贬妻为妾要视乎当时情况再决定, 必要时便是要了她的性命也并无不可。
在衙门里处置了半天的公务,午饭时施禹水又没事一般回到家里, 守门的吕老丈告诉他上午夫人那里招待了客人。
回到房里问起时, 淑娘随口就说了客人的来历:“郎君还记得我们定亲礼里的那颗母珠吗?去年我在梅家珠宝铺里镶成了一支珠钗的?”
施禹水点点头,反问道:“你专门提起这颗珠子,莫非又跟那个珠子有关?是那个姓陈的?他不是总先去衙门拜见我的吗?”
淑娘笑道:“不是那个陈客商, 是他的浑家成娘子,她们家不是买了先梅家那个珠宝铺吗?全家就都搬过来住了, 成娘子是专程上门来拜访我的。”她顿了顿又说道:“对了, 成娘子说她们家在番禺是开了珠场的,这次她们家搬过来, 珠场交给陈客商的弟弟跟她娘家弟弟一起照管了。说是陈客商这些年一直在外头卖珠子, 少有在家的时候,这次既然买了珠宝铺,就打算过点安稳的日子, 以后没有必要可能就不出去跑了。”
施禹水表示不感兴趣:“女人家的来往你自己看着就好,不用特意跟我说了,再说姓陈的也不过是一个卖珠子的商户罢了。”
淑娘无奈地答应了:“好吧, 以后就我自己见见就算了。”
施禹水又吩咐道:“这些都是不相干的人。对了,王二的事我看也不用非要等到半个月以后了,从他出门到现在快五个月了,万一真是出了什么事早点查出来也能早点帮着处理了。他们兄弟两个在咱们家的年头长,也算是跟我一块长大的,不能不管。衙门这边暂时没什么事,家里的人手也够用,不如叫智清往苏州周庄跑一趟看看怎么回事,免得临时再有什么事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淑娘忙又答应了,却低声问道:“那要不要让智清多带点银两?若是有个要用的地方却没银子……”
施禹水想了想:“我知道你们女人家的想法,你是不是担心王二是因为带的金银多被什么人给抢了?”
淑娘讪笑一声:“不是我这么想的,是孙嫂子她一直担心……上午还在我这儿哭呢,说都怪她叫王二带上了恁多金银首饰害了他……”
施禹水又思考一下:“这么办吧,智清只带自己路上要用的银子,我另外写一封书信给史大掌柜,若是智清需要什么银两,就暂时去史家支点用,回头咱们回京路过杭州再给史家补上银子。”
淑娘想了想笑了:“郎君这样安排倒好。”跟着就吩咐了春花去把智清智苦还有王大孙娘子都叫过来,施禹水自去写信了。
等人到齐了,淑娘便说了施禹水的决定。孙娘子是没口子的道谢,智清也一口就应下了,王大站出来问道:“大娘子,为何不叫小的去找?叔叔只有二弟这一根独苗,小的放心不下,再说小的去过苏州,见过周家人,去他们家查问更方便一点儿。”
施禹水拿着写好的书信走出来:“王大你别着急,不叫你去自有道理。”
他把信交给智清,然后才回头解释道:“一来你们兄弟两个跟着我的时间长,做事做老了的,我使唤你更顺手一点,智清智苦他们两个还要你们带一带才行。二来智清有功夫防身,就是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剪径的也能抵挡得过;三来当初也跟王二一起去过周庄,见过周家一家子,不会误事的。”
王大这才不言语了,孙娘子听到话里的“剪径”二字又急了:“大人,奴家男人万一真是遇到剪径的怎么办?他们官府能抓到贼人把奴家男人找回来吗?”
被一语提醒,施禹水又说道:“对了,还该给当地县令写一封信,必要时候请县令派兵。”说完又感叹了一句:“可惜武都头叔侄都在杭州,不然直接请他们帮忙海更方便些。”又去写了第二封信交给智清:“这封信你好生收着,若是找到王二了就别用,找不到再去求见县令,到时候这封信才能排上用场。”
安排完毕,智清也没有等到第二天就径直出发了。春花留在淑娘这里闲聊,话里话外不时提起武泽来。淑娘见她对武泽仍是一片心意,不由得叹了口气问道:“你既然这么想他,刚才怎么不求大官人捎信过去?再不然直接求智清替你带信也行,如今大官人去衙门了,智清去寻船家了,你在这里说这些不是晚了?”
春花大窘:“娘子,我哪里想他了……”话只说到一半声音就低了下去,慢慢地不再言语了。
淑娘无奈,叫她回自己屋里去了。
到了下午,夏桑来瞧淑娘,顺便说了爹娘上门找自己的事:“夫人,奴家爹娘两个都是不晓事的,也没掂量掂量奴家弟弟那个样子就敢去县丞大人家里求亲。昨儿个媒婆说县丞夫人给了回话拒了这头亲,奴家娘专门跑过来寻奴家在县令面前递话,请县令教训县丞一家呢。”
淑娘冷着脸问:“你来寻我说这个,是打算求我在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吗?”
夏桑忙站起身来:“夫人,奴家哪有这个意思?奴家已经拿话吓住了爹娘,叫他们另外寻亲事去了。”
淑娘满意地笑笑:“这就好。”并不问她怎么吓住爹娘的,反倒叫她回去好好照顾自家男人就是了。
夏桑出门后还是叹了口气,看来县令一家果真没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也从来没想着给自家爹娘面子什么的,也幸好自己没有拎不清,省了以后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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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小两个月过去,已是五月底了,王二仍旧不见踪影,去打听王二消息的智清却回来了。回来先说了王二平安无事的消息,淑娘就叫他先去歇歇,至于具体的情形等晚上官人从衙门回来再说。王大因跟着去了衙门不在家,就只孙娘子坐卧不安,再三再四地跟春花确认“方才智清大哥是说官人他没事吧?”
等到施禹水带着王大智苦回来,智清已经等在大厅里了,等施禹水问他一路经过,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小的到了杭州,就去寻史家珠宝铺,史大掌柜看了大官人的信就跟小的说,前几个月他们店里倒是有个四五十岁的瘸腿男人找上门,送了个丧信说是王二丧母。他们两口子没听说过王二哥的娘,只道早就没了,再说那人也没个书信凭证什么的,就没理会。”
“小的就跟史大掌柜详细打听来人的情形,偏过去好几个月史大掌柜也记不清了,小的索性又去了苏州周庄。”
“到了周庄小的认得周家,直接去敲门,开门的人却不是周家的人,原来周家的房子已经卖了。小的问周家为什么卖房子,那人说不清楚。小的就又到处打听周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卖房子,卖房子之前有没有人见过王二哥那样的人。问到谁都不怎么愿意搭理小的,后来还是周家的邻居一个姓张的婶子跟小的说了实话。”
“那张婶子说了,周家的刘嫂子病了一冬天,快大年的时候倒是有个像是王二哥的年轻人去周家,后来那个年轻人还跑到县里给刘嫂子请郎中,看病抓药都是他出得钱,‘明晃晃的金首饰’呢。结果刘嫂子没福,过了正月十五就病得起不来,二十那天半夜咽了气。起先村里人都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周家也只说是刘嫂子娘家的亲戚。谁知道刘嫂子这一没了,周家人跟那个年轻人就打起来了。”
“后来里正上门调解,那个年轻人才说他是刘嫂子跟前头男人生的儿子!他说既然母亲没了,他作为长子理当送娘的棺椁回乡跟父亲合葬,周家人却说刘嫂子嫁到周家这么多年了,儿子女儿都生了三个,应该埋在周家的祖坟里。两头儿都不肯让,争执不下。”
“里正也是周庄的人,至少还是向着周庄人的,就劝那个年轻人让一步。那个年轻人不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告到了县里,县令知道了之后判了周家不对,让那个年轻人扶柩还乡跟亡父合葬,让周家给刘嫂子建个衣冠冢。”
“经了这一事,村里的人对周家少不得有些指指点点,没成想周家那个叫顺子的气性恁大,硬压着他爹跟弟弟妹妹把房子卖了,一家都搬走了,至于搬到哪里去了却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