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
在一阵阵严厉的叫喊声中,杜正悠悠醒来,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这笑容,自昨夜就一直挂在嘴边,到现在他的心情也是喜悦的。
昨夜与父亲的一番言谈直至今早仍萦绕耳畔,想起那一番对话,他很高兴,为父亲终于不再愚忠而高兴。
心中想着,杜正眼中初醒时的朦胧之色渐渐消去,朝旁边牢房看去,牢门大开,里面站在数名面色残忍的鹰卫,父亲正被两名鹰卫拖着走出牢房。
他们要带父亲去受刑!
十年前,有杀手欲行刺皇帝陛下,当时父亲刚好在侧,见此竟直接以身相阻,皇帝陛下毫发无损,杀手被当场击毙。
但父亲为皇帝陛下挡下的那一剑给他造成了难以治愈的伤势,自那以后,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不断,虽然才年近四十,但却苍老的好似七十岁。
以父亲年老体弱的身躯,能受得了吗?
恐怕是受不了的!
那么,结果就是……死!
一个死字几乎瞬间出现在杜正脑海,让他面色一震,彻底清醒过来。
“哼!”
杜正刚要跃起冲过去,一阵剧痛自身体各处传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也在瞬间失去了力量,趴在地上努力抬起头看向正被拖走的父亲。
“爹!爹!”
看着被渐渐拖出牢房的父亲,焦急和担忧迅速布满杜正方正的脸,眼中更有一丝怒色,目光移向父亲两边的鹰卫怒吼“你们大胆!竟敢对文道之首如此无礼!快快放过我爹!”
“你大胆!进了我们东厂地牢还敢大吼大叫!找打!”
一鹰卫几步冲过去打开杜正牢房用手中刀鞘狠狠地抽打在杜正遍体鳞伤的身躯上。
“嘭!嘭!嘭!”
刀刀到肉,结实的抽在杜正的背上,在一片血肉模糊上印出道道宽大的刀型凹痕,看到这些凹痕出现,那鹰卫脸上愈发残忍,眼中掠过一丝兴奋之色。
“哼!”
杜正鼻孔里不时发出低沉的闷哼,无视刀鞘上的力道,面容挤在一起死死看着杜学辅,仿佛是想将他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里。
杜学辅看到儿子如此,眼中出现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欣慰,欣慰儿子如此重亲情,如此孝顺。
看着强忍着痛苦的儿子,杜学辅平静的说道“我儿!好好活下去!”
这等平静,是何等的洒脱?
生死之间,又有多少人能像他这样洒脱?
说完,杜学辅转过身去被两边鹰卫架走,那抽打杜正的鹰卫不甘心的锁好牢门和另一名鹰卫一起护卫着杜学辅沿过道向深处走去,而过道的另一边就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刑房。
杜正死死盯着父亲的背影,然而那道背影却和他越来越远,在两人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难以触及,再难看到父亲。
很快,杜学辅的身影就在黑暗潮湿的走道里消失不见,彻底隐没在黑暗中,仿佛被吞噬。
莫名的,杜正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父亲这一去恐怕就是天人永隔。
时间悄然流逝,在黑暗潮湿的地牢里,不见天日,不见光明,自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潮湿昏暗的地牢里有些阴森,几只瘦小的老鼠在阴湿的稻草里钻来钻去,不时发出“吱吱”声。
空气中,惨叫声隐隐约约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就从未消散过,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已经司空见惯,熟悉的已经没有了感觉。
但是,今天却隐隐有所不同。
杜正整个人趴在地上,头微微抬起,目光看着走道,看着杜学辅的身影消失的那个方向,神色木然,木然中又带着无尽的哀伤。
地牢的石板地面有些冰冷,哪怕杜正已经在地上趴了很久,地面仍然是冰冷的,而且,腹下的体温已经降了下去,冰冷的石板贴在腹下,直接冰冷了他的身,冷冻了他的血,透过血肉又冰冷了他的心。
心冷!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杜学辅还未回来,杜正的心越来越冷,因为他清楚他爹的身体,那不是一般的差,而且在这潮湿的地牢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更是复发了身体的旧疾,身体差到了极点。
看着走道的方向,他心中的担忧已经不在。
悲伤,悲哀,他相信,自己的父亲已经凶多吉少了。
忽然,有脚步声自远处传来,渐渐靠近。
很快,杜正就看到了两名鹰卫,抬着一个人,一个没有反应,没有声息,身上盖着块白布的人,看起来已经死了的一个死人。
看到这个人,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没一会儿,人被抬到近处,像扔垃圾一样被扔进了旁边牢房。
那是杜学辅的牢房!
人被扔进来的同时,身上的白布轻轻滑落,露出了一具遍体鳞伤的身体,还有……一张熟悉的脸。
“爹!”
杜正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终于破灭,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正是他杜学辅,是他的爹啊!
泪如雨下,声音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杜正就这样大喊着“爹!”爬了过去。
双肘用力,不停地向前再向后,身子也跟着不停地向前蠕动,杜正的脸色很快变得潮红,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
但即便是这样,他的移动速度还是比乌龟快不了多少。
好一会儿,他才爬到了牢房相隔的铁栏前,双手握紧铁柱撑着向前移动了一点距离,几乎半个身子撑起才终于停止了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躺在牢房里一动不动的那个人,他的父亲。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看着那张苍老的面容,眉眼不知何时布满的皱纹,灰白的双鬓。
杜正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他的样子,哪怕是之前那生前的最后一眼,也没有认真的看上一眼。
悔恨交加!
一时间,杜正心中悔恨交加,对自己竟然没有在父亲生前认真的看上他一眼而悔,对他就这么屈死在地牢里而恨!
心中的悔要如何才能洗刷?
唯有恨!唯有用鲜血才能洗刷!还有那句“好好活着!”
“爹!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同时我也会为你报仇!”
杜正心中发誓,然后就这么看着杜学辅那张已经僵硬的脸,直到沉沉睡去。
然后,东厂地牢再次陷入了死寂,除了那隐约飘荡在空中的惨叫声,还有在某个不知名地方传来的声声异响,异响极其微弱,以至于刑房中副都督刑伤端着窑碗的手只微微一顿后就继续端向嘴边将碗里的美酒一口饮尽,而那声异响则被当做了一时错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