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杜学辅一呆,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呆了一会儿,他突然嘴里不停地念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神色茫然。
莫非以文入道的杜学辅也有不明白之处?
以文入道的他不应该是天底下知识最渊博的人吗?
原来踏入文道并不是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杜正心中这般想着,顿时有些释然。
但抬头看着自己敬爱的爹,看着他面上茫然的神色,听着他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一时心如刀绞。
要知道,他爹可是以文入道着,是文道的象征,从来没有什么可以难住他,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学博通神,现在却被自己的这个问题弄得如此茫然。这……是自己造成的啊!
同时,杜正心中也产生了一丝疑惑,以文入道不应该是最博学之人吗?怎么也有想不通之事?莫非以文入道不是文人的终点?
杜正看着自家爹如此茫然的样子,纵然心痛,但仍然毫不留情,大喊道“爹!忠于皇帝不是错,但那是小忠,是愚忠!真正的大忠应该是忠于百姓,忠于天下,而不是忠于皇帝,更不是忠于某个人!”
“忠于百姓,忠于天下!忠于百姓,忠于天下……”杜学辅听到儿子的这句话,似有所悟,嘴里不停的念叨,但双眼中仍然带着迷茫。
看到杜学辅如此,杜正也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他慢慢想,不敢出声打扰。
东厂地牢固若金汤,从来没有人能在这里救走过人,更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所以地牢里向来是无人看守。
而此时,估计已是深夜,东厂鹰卫也没有再审讯谁或者对谁用刑,所以,此时的地牢是非常安静的,安静的甚至能听见铺在地上的稻草被压的扭曲变形的声音,安静的甚至能听见地底深处动物的嘶鸣声。
安静的显得有些死寂。
除了,那空气里不知多久以前就存在的隐约惨叫声和隐约的哭泣声。
而现在,又多了杜学辅低低的私语声。
渐渐地,杜学辅嘴里念叨“忠于百姓,忠于天下”的次数少了,而同时,他眼中的迷茫也跟着消失了不少。
直到,杜学嘴里的低声念叨变成了“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某个人的”,他双眼中才出现一道光亮。
最后,杜学突然从嘴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仰天高呼“我终于明白了!”他面上的茫然才彻底消失。
杜学辅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中带着欣慰,过了一会儿,他感慨道“就如我们文人治理天下,而那皇帝也只是一个治理天下的人而已,只不过我们是直接治理,而皇帝是间接治理,他只是统筹我们这些文武百官,所以我们才要忠于皇帝,但我们的忠是为了让天下人过得更好,是为了天下能够井井有条。而现在,那皇帝,只是一个昏君,天下百姓被他弄的民不聊生,我们自然不用再忠于他,因为我们始终忠于的都是天下百姓!”
说完,杜学辅又哈哈大笑起来。
而在杜正眼中,此时他爹就如仙伸一般,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光芒。
这光芒是那么的柔和,就好似一阵和煦的春风吹到了自己的脸上。在那光芒中,还另有一种说不出的道韵。
看着自己爹如此,杜正若有所悟。
杜学辅笑了一阵,忽然又蹲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杜正若有所觉,抬起头来迎向他的目光。
杜学辅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儿子柔声道“我儿,谢谢你,你让我悟明白了到底什么才是忠!”
杜正双眼一酸,忙道“这都是爹您学究天人,自己悟出来的,谢我干什么!”
杜学辅笑了笑,看着杜正正色道“不!悟之一字不是自己想悟就悟,若不是我儿你那番话的点播,我也不可能会去想这个问题,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那又何谈悟呢?所以,我要谢谢你,我的好儿子!”
杜正目光与他爹对视,轻声说道“爹,我们是父子,何来谢之一字?”
杜学辅一怔,随即哑然笑道“对!我们是父子,何来谢之一字!”
父子俩相互看着对方,脸上洋溢的淡淡的笑容,虽然身陷囹俉,但此时此刻,他们都忘了自己的处境。
无尽的黑暗里,死寂的东厂地牢中,那隐约的凄厉惨叫下,不知何时响起了幸福爽朗的轻笑,一声声的,夹杂在那凄厉的惨叫声中,更显凄厉。
东厂位于皇城西南方向,紧靠皇城。
皇城永昌殿,秦文帝秦光一脸慵懒的横躺在龙榻上,吃着旁边宫女递来嘴边的葡萄。
殿内中央,刑伤躬身将之前抓捕杜学辅的经过一一汇报。
“陛下!杜学辅同党着实太多,那日在街上他的同党欲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人劫走被属下当场击毙,但是杜学辅身为文道领袖,天下文人狂热崇拜他者不知凡几,在那些文人心中恐怕只有杜学辅而没有陛下!所以微臣担心……”
“你是担心那些个文人劫狱吧!”秦光慵懒的睁开双眼瞥了刑伤一眼,直接开口,说完又吃了一颗葡萄。
“陛下果然英明神武,微臣担心的正是这个!”
“行了!不过是一些刁民罢了,胆敢触犯就依法办事吧,要知道这个天下都是朕的,那些个刁民的性命还不也是朕的,是生是死还不是由朕决定!”
秦光不耐,直接挥手打断,末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又道“对了!你们都督进献的那个神仙膏不错,什么时候再给我弄些来!”
提到这神仙膏,秦光顿时一扫之前的慵懒神色,双眼放光起来,刑伤见他这个反应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发出一声无声的冷笑。
“是!”
刑伤低头应是,退了出去,走在外面,永昌殿里的莺声燕语却仍然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刑伤嘴角的那丝冷笑渐渐扩大,最后变成嘲讽。
这就是所谓的皇帝啊!
东厂外,因为东厂是一个令人恐惧,令人胆寒的地方,所以东厂外向来冷清。少有行人来往,而因此,也少有店铺存在。
当然,少有不是没有,还是有的。
在东厂正门外以南方向二十里处,就有一处店铺,是一家酒楼,叫平安酒楼。
这家酒楼不大,占地仅一亩,高也才三层,属于一家小酒楼。
当然,这家酒楼平日里也没什么客人,来这里吃饭的只有东厂的那些个鹰卫看守杂役之类的,所以这家酒楼的老板其实也赚不到什么钱,但老板不知道为何,即便是赚不到什么钱也还是一直在这里开着这家酒楼,一开就是二十年。
下午,运菜的板车拉进酒楼的杂物间,而后忽然从那几辆板车里钻出几个人来。四辆板车,每辆板车里都钻出了两个人,一共是八个人。
这八人出现之后,其中一人走到杂物间最里面边上,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居然摸到了一个机关,按下去之后地上居然打开了一道暗门。
八人先后走进暗门,而机关也随后恢复原样,那暗门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