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曾经要那么做呢，奥维德·王？你错了，父亲是不会高兴的。你不配拥有那些东西，可以作为一个乐章中的一个音符的你——就像你说过的——真是讽刺啊，奥维德·王！”

突然地，他又有了痛骂自己的决心。然而那些语言不是对现在的他，而是对过去的他的。况且，这些话不再令他恐惧。一股血液从心脏处冲向昏昏沉沉的大脑，把那片禁区般的区域全部惊醒了，朦胧却清醒，像雪覆盖在他的脸庞上——

“你应该明白，你应该知道的。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一切都是行得通的。过去的所有事情都做错了——或者是对现在的铺垫——微不足道的事，哪怕是——”

有一个人还掩埋在那里啊，河道边一丛丛地生长着的苔草，令人呕吐的绿色、恶臭和痛苦的气味。只有那里还令他恐惧，因为他说过某些现在令他恐惧的话，或者至少在心中说过，只是这一点就足以把他吓得浑身发抖了。

“叶伽！你又想起了他；然而你曾经说过他不会消失的，那是你在否认已经形成的事实。现在他还存在吗？哪怕我再到那里去——这件事当然是万万不能行的——他还存在吗？半年过去了——至少三个月了，奥维德·王！他——不存在。为什么要否认已经发生了的事呢？难道记忆对你能有什么影响吗，胆小的人？即使——”

模糊的阴影浮现在他的视野中，忽明忽暗的影子，黑色的，或者说是灰白色的。布拉斯柯维尔数百年历史的老楼的颜色，就像刚刚刷过的石灰泥浆，何况已经三百五十六年过去了——但那还是灰白色的，苍白色的，一根金属柱横在那里，发出仅有的一点光亮，令人不舒服的光亮。那光很刺眼，虽然他几乎看不见。因为他察觉到有一种东西挂在上面，同样是苍白色的，像刷了某种三百五十六年的泥浆。

“啊，幻觉，可恶！——就像本就不存在的妖魔鬼怪，非要革除了它们才好。不存在一点幻想才能成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它们怎么比得上格拉纳达和它发出的万丈光芒？我相信会的——”

他拼命地舞动双手，阴霾却挥之不去。右肘重重地撞在了一块厚玻璃上，脆弱的骨头几乎要裂开。他看见那块玻璃纹丝不动，他巨大的疼痛甚至没能在它光滑洁净的表面——没有一丝一毫灰尘的表面留下一点痕迹，即使他认为自己的褂子污迹斑斑，却没能在这无暇的平面上留下一丁点儿灰垢。大厅宽敞得超乎他的想象，玻璃板铺成的地板几乎没有尽头，延伸至他的视野所能及到的最远处。

“你能做些什么呢！相比这些伟大而言，你个人的所有东西不是显得太过于渺小了吗？你的生命是无限的。即使你是如此渺小，还是能够做一些事情——除了——”

安东尼昂斯·王礼帽似的长发变得苍白了，他清楚地看见那个人从第三克莱维尔大街的侧面走出来。自行运输车上停着某些东西，他闭上眼睛——这时候他藏在栏杆之后，栏杆触摸起来那么冰冷。还有两个人，不，那是两台机械臂。只有他一个人，他想。他望着那东西安静地、缓慢地行进着，安东尼昂斯·王回过了头，从发丝的缝隙间他望见了一只眼睛。

“够了！够了！”奥维德·王从长椅上站起来，努力使自己活动一下手脚。他终于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动作是那么怪异、不舒适，甚至让人看上一眼都会产生某些奇怪的印象。现在，他的手脚因为过度的压迫变得冰冷而麻木了，识别卡上的汗水也早就冷却、蒸发，融汇进数亿颗粒子——或许是百亿，万亿，但他数不过来——组成的空气中去了。空气是人们制造的，他想。人们本来该呼吸的是氦气的巨云——人们本来就身处其中。维尔里斯像所有大区一样，是人们制造的。所有东西都是人们制造的——他也一样。但人们制造他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发觉自己找不到任何答案。

PS:连续更新了——不过章节字数似乎不是太良心。但起码连续更新了吧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