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格拉纳达,他想象着核熔炉点起炽热的焰火,冷却水自火箭的每一个角落滴滴嗒嗒地向下掉落。北方圈灼热的大气将它的外壳燃成灰烬,它在熔化的岩石中继续向上,向上,向上——最终他可以从天空中望着北方圈,望着维尔里斯,能够望见无名的火山,火山口在他的面前敞开。就在那时,他可以望见赤道与数百年前的回归线……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从那里跳下去。
古里斯丹特走了,只穿着一件蓝色上衣,把它整得笔挺,像西联邦委员长邪恶而肥胖的脸下折成三叠的衣领。他突然恐惧起来,自己也不懂得、不知道原因;他瞥了一眼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稿纸——它们足有一指厚——收在哪里好呢?藏起来,藏到哪里去呢?藏起来,这是一定的。接着他要逃离——逃离这个地方,总之,回到那个家里去。
现在他瘦骨嶙峋,却丝毫不感到饥饿。他有多长时间昏睡在那里,在隐隐约约的狂乱的梦境中曾抓起速食丸塞进嘴里,凭借恐惧带来的些许狂热将他们连口中的血一起吞咽下去?好多天了,他想。他睁开眼睛,视野中不仅有架子和破烂不堪的那件褂子,还有-乱糟糟的线条与火山的轮廓——仿佛它就生在褂子与架子的表面,处于不同的层次,它们可以同时被他一个人看见。他看见火山安静了下来,熔岩不再流出,变得死气沉沉了。
“啊,不要!”他大叫,“不要杀死我。”
火山就是他自己,他从火山的表面望见了他自己的脸。一条隐隐约约的山脊就是奥维德·王尖耸的鼻子,如刻刀雕刻过一般;他的双眼明亮,那是火山背后缭绕着的两片巨云——维尔里斯的外墙拦住了他,他平静了下来。
“这样还能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
这是个荒唐的问题,他想。他从床下掏出一片碎玻璃,玻璃划破了他的手指,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他急切地把自己的脸凑上去:
“奥维德·王!这就是你!是你!”
玻璃中的奥维德·王像一具尸体。若是将他扔在义务医院——联合大道的路边——他准会被投进焚尸炉。这骷髅般的脸与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但他并不感到不适,反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快乐:
“看哪,这就是你,奥维德·王,这就是你。”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时闪现的幻象使他踉跄地摔倒在架子边。他披上那件褂子,把手按在门锁上——
“嘿。”门被推开了,他与来者撞了个满怀。
“哦,你!……您成了这个样子!”来的人是达特·赖斯,很显然被吓坏了。
他沉默了,不说一句话,坐在床边,垂着头。“我不相信是您,奥维德·王。但你的眼睛告诉我,这是您。还有那些——还是您吗,奥维德·王?”达特指指窄桌上的稿纸,“你怎么……”
达特突然停下了,因为奥维德·王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他胖了,”他想,“总之他变了。可是我没有。”
“朋友!我是想这么办:我只有来问您。您知道的,他们都不相信我,更别提……您知道汉弗·古里斯丹特吗?”
“他来过这里。”他言简意赅地说。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他努力地使气流冲破仿佛结成了痂的嗓子,“是的。”他奇怪地重复了一遍。
“哦,那样的话……其实我……我们……我想,我们应该……”达特支支吾吾地掏出一支笔,“我想来这里借您的……纸……说些事情。比如,我想,我们应该把……什么东西利用起来。如果,请您想象一下,汉弗·古里斯丹特很有钱。如果我们像他一样,那么……”
他知道达特要说什么了。某种愤怒冲昏了他,他站起来,顿时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虚弱。、
“走!”他疯狂地喊道,“我让你走!”
“您!您……”达特惊惶地向后退去,“您……”
“你走!”他用手掰起门,拼命地向前推去。门是如此沉重,他几乎要倒在地上,可那门还是关上了。咔嗒一声闷响之后,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怎么了?”他想,“难道他还没有走?”
奥维德·王偷偷地打开门,看到达特·赖斯已经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那个人的肩膀缩紧了,双脚蹒跚着,肥胖的指头不住地颤抖,却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去。他关上门……他听到达特哭了。
“这个楼层没有其他人,”他想,“不过我……”
他重重地打了自己一拳头,眼前一黑。
PS:4月13日一更。几乎变成周更了……架空吧的吧刊我得投一篇比较长的,所以……尽量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