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知道自己今次是无路可走了。
知更是新帝,他一句话,就能要自己小命,更别说坑害自己身边人,李织语觉得身子有些发寒,支着身子起来,可惜腿发软,差点摔回椅里,幸而微雨盯着她不放,查到不对劲,赶紧扶住了,才让她平安起身,李织语揉下眼道,“我再歇会儿,嬷嬷,你将此事细细跟祖母说,叫爹赶紧回家,今日之后,外头的大生意都停手先别做。”
婉然走来,抬着头看李织语,李织语笑都笑不出,轻轻叹气,“咱们也别常出门,多在家里呆着罢,再有我的及笄宴,当寻常生辰过便好。麻烦嬷嬷帮我跟祖母说这些,我有些累,想睡了。”
孙嬷嬷早已是被她刚刚那险些一摔给吓到,立时应下,“我这便与老太太说,姑娘快些去睡便是。”
李织语躺在小榻上还恍惚,微雨抱来被子给她盖上,她还觉得很冷,要汤婆子,微雨虽发愁,到底去寻,只是需要点时候,眼下的时节早已是转暖,李织语近些日子又是康健,家里自然没备汤婆子这些东西。
等微雨也走了,李织语还睁着眼,看屋里的架子,那一排的瓷泥娃娃,还是纪少顾当初送给她的生辰礼,说着娃娃漂亮,衬得她不好看,她还生气来着,给了纪少顾一脚,不曾想就几日而已,纪少顾也离自己远去,还是悄无声息,李织语蹙眉,婉然跳到塌上,挡住她视线,对上她眼睛,可李织语许久都没闭眼,婉然就拿爪子放到她眼上,这才合的眼。
一觉醒来,无梦亦不悲,天却黑了,微雨欢喜地扶李织语坐起,“姑娘吃些温水,正好可入口呢。”
李织语喝了小半口:“爹爹呢。”又要去看婉然,发现它还在身边,这才安心。
“已是回来的,同老太太在书房里说着话呢,这时没出书房,想来是要说久的。”微雨对这些并不懂,只晓得家里怕是要出事了,但这头的李织语最打紧,“我给顾念拿了刚出炉的白面糕,姑娘芝麻白面糕和核桃茶,姑娘先吃着,我再给您拿别的吃食。”
“随便做碗便就好,王婆子岁数不小,夜里这么折腾倒不方便。”
微雨笑,“那我给姑娘您做,也好同太太说一声,您睡着时,太太过来问了许多回。”
李织语随意颔首,脑子还有些发疼,揉了许久都没和缓,婉然就跳她腿上,看她放手才打个长长的哈欠,到底无大碍,也算时常犯的怪习惯,她便没当一茬事儿的。夜里老太太到暖阁,李织语原吃着馄饨小面,见老太太来,就要搁下,老太太忙拦住,“你先吃着,我就说于你听。”
“是纪家的事吗。”
老太太也不愿孙女为此事再病倒,只得委婉道,“孙嬷嬷此前跟你说过,纪家是因站到靖王那边方才被抓,好在两位将军声望极好,朝中大多人都坚持彻查,想必会有转机,何况我听闻卿淮今年开春时便蠢蠢欲动,指不准起混进大洐内的主意,彼时难免要打起几场战事,纪将军们已是沙场老将,大抵新帝会用这机会让他们以表忠心。”
李织语并非三岁小孩,尽管没有接触过政事,对朝廷上那些明争暗斗实在陌生,却也听得出老太太话中大多全是安慰之言,她那帕子抹了嘴,认真道,“祖母,你只管坦白与我说吧,纪家能平安的机会有多少,无论是吉是凶,我已是准备好听的。”
老太太见孙女坚持,叹道,“恐怕是凶多吉少,只盼老天爷开眼,澄清纪家跟靖王没关系,更无造反的意思,否则新帝虽说总算把这龙椅坐稳了,但忌惮兄弟也是随之而来的事,此时冒出这名头,无疑是踩新帝痛脚。”
“我明白了。”李织语抿下唇,“祖母,我能为纪家他们做些什么吗,上回我去纪家时,夫人还说要带我吃来年的桃子。”
老太太也不知如何说好,李织语打小就不拜神佛,多少是因她心中并不不信,如今跟她说去拜佛祖,无疑只是讲的安慰话,根本无用,可要说为纪家冒险,老太太舍不得,更无法做,李家当年站的,并非帝皇,而是长安长公主,长安长公主一倒,他们虽平安无事,却跟官场断了关系,此时想走个关系都难。
祖孙俩在一处叹息,熄灯时才散,李织语反而转过来安慰老太太:“纪家行得正,坐得端,必然不会有事。”
话说了,心里却没底,李织语不懂知更,对他的所作所为,也从没有明白过,可她相信纪少顾和纪夫人,再者,哪怕真是造反,自己也愿意相信他们没事,无论如何,他们二人在自己这段人生中,始终占着最美好的地方,这是无可反驳的。
等灭灯入寝,婉然倒是不与平日那般回自己地方睡,霸了李织语的窝,大爷似的躺下,李织语无法,顺着婉然意思躺下,等睡得沉了,一翻身,再睁眼时,由下至上看,见自己压到长发,还想撩到后边,却见一双修长的手搭在青丝上,心里打个咯噔,定睛一看,睡在眼前的根本不是婉然,而是少年时的知更。
帐幔上还绣着盘龙纹,无需动脑,都知这绝非自己的梦,李织语忽地没了底气,有些怕他,还想不动神色的往后挪,可记得知更与自己差不多都是觉浅之人,一动,势必会发出动静,万一人醒了才遭,只能僵住躺着,努力去看那帐幔的龙纹。
住在绿江县虽然清净,可对外头的事知道得慢又少,似龙纹,李织语还是头一回看见,正想赞这绣龙的女子手艺精妙,不妨有人突然凑过来捏了自己脸:“看什么看得这样专心,平日倒不见你这般看我。”
李织语那声夸赞硬生生转成了骂人,又因当初被知更在睡梦里刺杀了好机会,发怂,便拼命往后退,知更揽住李织语的腰,腿还不安分压住她腿,凑得近了,都能看见眼里的倒影,知更笑着碰碰她额头,“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敢爬皇帝的床。”
“你先把你乱摸的手拿开再说这句话。”李织语面无表情抓住知更不安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