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李织语便听见鸟啼，家中尚且安静，无人走动，婉然一早滚到自己怀里窝着睡，全然不怕闷着，抚它耳朵，就动两下，接着睡了，身旁的红衣姑娘忽地翻个身，就对着李织语，眼睑微微缠着，想来要醒，她还记得昨夜里的约定，便伏在红衣姑娘耳畔上，放请了语气道：“恨水很快就要回来了。”

于是这大姑娘家连梦中亦是满心满眼欢笑着的。

李织语小心翼翼离开被褥，换身衣裳回来，床里头却没有人在，唯有婉然踩着懒散步子从窝里出来，微雨方起床，伸个懒腰，见李织语站着，忙道：“姑娘您可是要洗漱，我给您打水，您且等等。”便顾不得旁的，掀了被褥跑到外头，谁知在下雨，只能再跑回屋拿伞。

“没事的，今次是自个起得太早，你慢慢来。”李织语唤住微雨道，眼皮子却连跳好几下，她便借微雨打水时去翻架子上的毒药，发现毒药果然全空了，不禁失声笑起来，说不出的痛快。叫婉然惊悚的看住，才干咳几声，若无其事去挽发。

虽说一开始打算跟老太太问起当年的往事，然上次稍稍一提，老太太就崩溃不已，想来是不愿与自己说起红衣姑娘的，再者没必要多知，红衣姑娘的事已经离得太远，自己又是局外人，知道了，也无用，索性搁置在旁，再不曾对老太太提起过只言片语。

春雨停，佟娘嫁人，李织语身子好得差不多，自要送她，满院的喜庆劲儿，朱蕤叫她牵着往里头走去，一过转角，险些撞上明芽，朱蕤不知二人间的隔阂，欢欢喜喜喊人：“明芽姐姐。”

明芽便摸摸她头发：“娇姐儿又高了。”对李织语只是点下头，“佟娘在屋里等你呢，我便不打扰了。”

在外头，大家面子上都要好看，李织语便笑，“那我们先走一步，娇姐儿，走罢。”朱蕤还不懂，但听阿姐的话，跟她走，与明芽挥手道别，一抬头，只见阿姐沉思起来，只一息，已是掩去，同朱蕤道，“待会儿多跟你佟姐姐说吉利话。”

吕六娘自然是要来的，两人碰面才松快，说过几句话，朱蕤要去跟原先认识的小姑娘玩，李织语放心，叫微雨跟着，吕六娘便说桩奇闻，“你这些日子赖在家中不知，康家十少爷在外头流连百花中，不慎便惹来外头的蝴蝶来，还是带着身孕的，这桩事可闹大了，就差上衙门。”

李织语原来还为吕六娘爱听小道消息而惊讶，听见后头的话便咋舌，“那后来呢，可进门了。”

“听闻康家老太太是不赞同的，可是康二太太舍不得这种，偷偷将人抬进庄子里养着。”吕六娘道，“大抵二太太还以为漫天过海呢，不曾想满绿江县都在看她笑话，不过此事，咱们私底下笑笑便罢了。方才可有遇见明芽？”

李织语还沉浸在刚刚那则消息里头，“嗯，正好碰到，便打了招呼。”

吕六娘拉着她手往旁边走，避开进门的那群姑娘，“我看明芽神色不对，听到李这姓氏便慌张不已，我总觉不放心，但过些日子，我得随家里人去淑容州，还不知何时能回，你自己无比要多加小心。”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佛寺里求道平安符啊，我好似今年会流年不利。”李织语被大家要离开就紧张的劲儿也给弄得糊涂了，否则她们这么担心干嘛，不过画符什么的，她自个也会，跟定空学的，平安康健中举这些她都能画，如此，佛寺的平安符好似就显得不大有用处了。

吕六娘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可你也别想太多了，好生过日子，再过些天，日头要热起来，你也该及笄了，我怕是不能赶回来，但礼却是为你先备好的，届时我使人送过去，你务必要手下。”

心意在，李织语自然是接下的，“那好，我只管收。”

却没料到是一箱子的东西，足以拿来添妆，吕六娘随家人出远门了，李织语是松她回来后才看到东西饿，赵氏还颇为不解，这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出手如此隆重罢，偷偷问李织语缘故，她也说不上来，只能开玩笑道，“兴许是吕姐姐今次要走的久些，便把添妆的礼一并放在这里头了。”

赵氏也觉得对，便道，“那你之后可得多谢你吕姐姐，她还在闺阁里，能有这份心意，实在难得。”

李织语应了，始终觉得不对劲儿，在家中绣花，差点一针扎婉然的肉垫子上，把它吓得窜下桌子，微雨立时要来接针线，劝她先歇息，李织语按下眉心，起身寻孙嬷嬷，请她去打听州府的纪将军家近况，孙嬷嬷看她面色不大对，便没多问，只道，“姑娘放心，今日便打听出来，您且睡个晌午。”

可她并不敢睡下，撑得许久，等微雨来传孙嬷嬷回家了，立时披了单衣出去相迎，孙嬷嬷握住李织语手急道，“姑娘，您平静些，听我说，纪将军满门已被抄，封府了，听闻是跟靖王勾结，意图调动兵力谋反，新帝大怒，下旨彻查，我想，不过些时候，会出后文处置二位将军。”

李织语听见自己的心跳得极厉害，她愣住许久，久到孙嬷嬷不忍相唤，还有些无法回神，叫微雨搀住，坐到椅中，怔怔地去问孙嬷嬷，“好端端的，怎么会成靖王那边的人，不可能的，靖王的封地是在江南，离驰州这样远，如何会有勾结一事，少顾，纪少顾呢，他在哪，我要去接他，他这样冲动的性子，必然会闹出大麻烦的。”

孙嬷嬷按住李织语肩膀：“来不及了姑娘，纪家上下，皆被押至前往帝都之途，新帝的圣旨，他们已经无法回来。”

李织语顿生寒意，手脚俱是冰凉。

新帝。

好一个新帝啊。

可真是要把自己逼上绝路才肯罢休，李织语有些头晕，靠着椅背问，“新帝实权不是还未定吗。”

孙嬷嬷只得与李织语明说：“姑娘，春雨停前，新帝就已坐稳龙椅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