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平安无事，身子渐渐好转，再加上肯认错，他爹再大火气，也给消下，族长家总算风平浪静，实在可喜可贺，倒是可怜了红衣姑娘，离了人身便没法吃东西，光看着李织语同婉然日日吃香喝辣，忍无可忍之下，到外头溜达散心去了。

李织语怕红衣姑娘想不开，在后头叮嘱道，“你可别再附身个人来吓我，我不禁吓的。”

红衣姑娘飘远了还开嗓子大声回道：“本姑娘忙着呢，才不会做那等无聊事。”而后风一吹，身影消散在滚滚白云之中，李织语以手做帘，搭在眉上，眯着眼看片刻方才回身进屋，婉然自桌上跃下，同她往书房里去。

写过给方容的回信，李织语才去厨里查事，春日里的花多，王婆子一早上便带红桃到外头摘，收了几大箩筐回家，抖两下，还带着晨里的水露，全是拿来做吃的，也有用在泡酒里的，又非头回做，两人手脚够快，待李织语到时已把花酒分好，红桃告辞，去大堂照顾陪老太太说家常的赵氏与长生。

王婆子拿了一小缸没盖上的杏花春酒给李织语瞧，“今年的花开的漂亮，等会我整点容易做的给姑娘您尝。”

李织语自然是应的，“好啊，只是晌午前我要去眀芽家那儿，嬷嬷做些好看的花糕，放一匣子，就用那个昨儿我放厨里的攒盒装，好叫我带给她吃，眀芽最爱吃你做的糕饼了。”

王婆子乐呵呵的，“那可不是，我这手艺，绿江里哪个比得上。”眼见婉然要探头闻，赶紧把酒盖好收起来，免得叫这小祖宗舔上一口。

恰好孙嬷嬷到，把李织语请去大堂，“前几日同姑娘说的买丫鬟之事，姑娘还记得罢，今儿日头不错，老太太便让牙婆来，免得再拖下去，春日都过了。”

李织语抱了婉然随孙嬷嬷进屋，便见得牙婆携一排的小丫鬟束手站在旁边，牙婆是不怯场的，一张嘴能说，与老太太，赵氏二人说笑，丫鬟们自然不同，俱是头回见主家，恨不得把脑袋低到脚跟子上放，也有站得笔直，气定神闲的，李织语走过去时顺便打理过她们，又叫过老太太和赵氏，往位儿上坐。

牙婆仍是当年领眀芽进李家的那位秋十三娘，见到李织语少不得又要一通夸，“姑娘可真是愈生愈标志，瞧这眉眼，水灵灵的招人欢喜。”

李织语赶紧不动声色截住她话头，“婶子就爱夸我，我面皮薄，再羞得听，这些丫头，岁数多少了。”

秋十三娘听出她无意唠叨，便摆摆手，让丫头们分做两排站好，给李织语指人，“我看姑娘岁数不大不小，丫鬟可要仔细挑着，便带了两拨岁数不同的，这排的几个是七八岁的，那边是同姑娘年纪相仿的，最大不过十二，洒扫绣花做饭，样样都会，身家清白，良家子，是咱们驰州里的。”

老太太满意点头。

赵氏道，“语姐儿，你且瞧瞧。”

李织语是不大信秋十三娘说的岁数，譬如眀芽，压根比她报的岁数大得多，索性放了婉然起身，自个细细看过她们，秋十三娘紧张等着，还想多劝姑娘个老太太们要多几个丫鬟，李织语忽地指一丫头，“你是哪里人，家中行几，家还有谁在，平日里都做写甚。”

那丫头口音重，应话倒应得流利，“回姑娘，我是宁平人，家里的老大，我还有爹娘和弟弟妹妹，平日里就做些家活。”犹豫一息，如实道，“我时常下田，会种菜收庄稼，绣花也会，我，我会绣人的。”

“是宁平啊，若你来我这儿当丫鬟，绿江到底离宁平太远，你怎么回去见他们。”

那丫头愣住，见她看自己，忙摇头解释道，“我已给爹娘分出了家里，祖籍还在，但往后回不去的，只能给他们寄东西。”

李织语听罢笑起来，秋十三娘一见，暗叫不妙，尚未来得及插嘴，李织语点了下头，“那便你了，合我眼，今日家里酿了杏花酒，我看是不错的，往后你就叫微雨，杏花微雨，听起来好听，祖母，母亲，你们说如何。”

老太太是依李织语的，她自个喜欢便极好，自然未有反对，赵氏看过那丫头，虽说生得不是特别漂亮，至少能看得过去，特点头，“你的丫鬟，当然是你定，就要这个是吧，红桃，把钱给婶子。”

李织语道，“再抓把糖来给这些孩子吃。”

秋十三娘还记得上回，她也是挑了个丫头走，分了余下人吃糖的，一晃多少年过去，没想到还是不曾变，忍不住笑道，“姑娘心善，我代她们多谢姑娘。”方才带人走。

李织语看向微雨，“这几日你跟孙嬷嬷学学规矩，把家看过，再到我身边伺候，嬷嬷，麻烦你了。”

孙嬷嬷笑，“姑娘哪里的话。”又去领微雨，微雨是有怯人，没敢抬眼看，硬着头皮喊人，孙嬷嬷也不意外，带她出门，“李家规矩不多，过一遍就成，你无需缩手缩脚，姑娘金贵，你这样怕是难以照顾姑娘，届时才是你的麻烦。”

吓得微雨连头都没再低过。

纵然有了丫鬟，李织语去眀芽家的行程也不变，只是送她的人换作王婆子，孙嬷嬷在家教微雨，眀芽一见还好奇，李织语便把今日的事说了，眀芽觉得好，松出一口气道，“也该有个丫鬟照顾你，不然你一个人在屋里，虽说你样样都会，但总有不方便的地方。”

李织语对此未有多少上心，换了话头讲，二人便说笑进屋，王婆子不跟着，她得去看自个儿子孙子去，遂将花糕给眀芽的丫鬟蒹葭。

“今儿花多，做了些咸味的花糕给你尝。”蒹葭放下攒盒后李织语揭盖，“王妈和我的手艺，刚出炉没多久，还热乎着，糯米加得比较少，全是蒸的，容易克化，你多吃些无妨。”

蒹葭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做法来做花糕，不免对李织语的举止感到奇怪，但眀芽不喜有人听她们闲谈，只得退出去。

眀芽并不疑惑李织语的行为，反而不好意思道，“上回跟你说的还记着啊。”前段时候碰面，眀芽提起过自己火气讨旺的事，后边有好好调理，可惜始终不见效，至今都没把火气败完。

“否则你这嘴非得再生泡。”李织语捏捏她脸，“有把黄连片泡水吗。”

眀芽叹息，“嗯，喝的怪苦的，可惜没多大用处，我看下次直接嚼好了，再烧火气下去，我快受不了，吃得还特别凉淡，想吃鱼虾肉这些都不方便，吃着嘴疼，光能喝粥了。”

李织语心疼的摸摸眀芽脑袋，“要不去寻大夫开方子。”

眀芽揉着肚子重重叹道，“明日罢。”

“明儿我带婉然来看你，不然你再唉声叹气的，迟早提前老了，还苦兮兮，人会不漂亮的，叫打起精神来。”李织语瞥见斯咏自内室走出，往她们这儿走，看到李织语，甜甜叫一声儿，李织语听得弯起嘴角，“对了，芝姑呢，怎地今日没见到她。”

眀芽抿下唇，挪开看李织语的目光，转而去看斯咏，弯腰抱它到怀里，“芝姑去送洪叔坐船，原来先前洪叔没有离开绿江县，只是没了踪影，寻不到而已，我与芝姑都不知道，还是今日他要走，才听来的消息，芝姑她，唉，算了，说出来得累你同我一块发愁。”

“以前还总说我没事胡思乱想，你不也一样。”李织语把蜜水递给眀芽，“再皱眉头，会有皱纹的，有些事，已经改不掉，那便罢了，多思无益，况且，你不想让芝姑回来后跟你一块愁吧。”说着揉她脸，“打起精神，我还陪着你呢。”

眀芽看她，嘴角一翘，认真点头。

——“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作者题外话】：其实微雨的名字原本是出自《晏几道?临江仙》里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后来想起这是首好像是关于暗恋的诗，所以改成了杏花微雨，免得让人误会，毕竟李织语的真爱是婉然啊(*°?°)=3

本章章名同出自临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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