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喜爱看戏,也挺会唱戏,却在这时诧异得无法回神,怔怔地问观主道,“我斩了梦貘?等等,观主,你没在同我开玩笑罢,一点都不好笑,真的,何况,不对啊,倘若我真的斩掉梦貘,为何纪少顾和师兄他们看见我时半点都不惊讶。”
“吃惊过了,也就没必要再吃一次。”观主取来瓷盖,盖到香屑上,挪到匣子里放着,“你自救也不是头次,倒不怎么叫人觉得奇怪,松口气,无需紧张,噩梦已过,往后大抵不会再梦见。”
李织语有些找不到话,好在观主也没有再多言,转而泡起茶,分两样茶,一样浓茶,自喝,一样花茶,给李织语,她人还小,喝太多反而不美,二人不交谈,院子里显得安静至极,纪少顾送点心进来时倒是被吓到,还以为就观主在院子里看书。
沉默得久,纪少顾不似他们俩,总觉得尴尬,浑身不自在,便向观主打听,“观主,李织语怎么了,一副傻不愣登的模样。”
观主翻着书页应道,“过会儿就会好,让她静静便是。”
纪少顾见问不出什么,拿着点心吃起来,今日做的糕点糖搁都少,偏淡,料子倒足,纪少顾一口能吃尽好几个,就要拿走最后一块的百花糕时,李织语来个出其不意夺过,往嘴丢,嚼几口咽下,纪少顾抡袖子,“你是来找打是吧。”
李织语抿口花茶悠哉道,“这糕点又没刻你名字,先到先得,我既拿到了便是我的了,要怪只能怪你没抢到,对吧观主。”
纪少顾目光如炬盯着观主,可惜,观主不为所动,“织语说得对,还有的糕饼,你们二人分着就是,无需争执。”
李织语也点头,继续拿糕饼吃,唯有纪少顾是气得不行。
大家都偏着李织语他还怎么活!
碍于此前种种,久留道观是不可能的,李织语去看过瑛琭后便告辞,定空不在,其他几位师兄伤了伤,忙的忙,只纪少顾最是空闲,只得由他送李织语去后门,李织语倒是无所谓,“反正走熟了,你不送也没关系。”
“我倒是想,就怕师兄们揍人。”纪少顾格外嫌弃,“到底从不跟何时冒出的臭毛病,非得送你出门,你又不是有一日来道观,这么多年,你再眼瞎都该把路认清楚了。”
李织语看看四周,“道观近来有外人?”否则干嘛要人送,明明她自己走过好几回。
“没,我们这儿老早就不招弟子,你和瑛琭是例外。”
李织语想起先前二师兄问她觉得纪少顾如何,好似忽然间明白了甚,这帮人在观里是有多闲,主意竟打到她跟纪少顾身上,有这功夫,多去照顾瑛琭不好吗,非要当个红娘玩,她倍感头痛,踮脚拍纪少顾肩膀,“回州府后,记得多出去走动,不要总是家里,书院的跑。”这样鬼才能来个偶遇姑娘,情投意合的佳谈啊。
纪少顾不知她用心良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我是会去练武的。”
李织语想打他的榆木脑袋。
“也有去马场,伯钰的妹妹不大会骑马,我们光教她就费了大半个月。”纪少顾有些不耐烦,“没想到竟有人比你还笨,喂,李织语,你眼珠子要瞪下来了,眨一下。”
李织语依言眨了下,稳住面色问,“伯钰是谁,从没听你说过。”
“是我在书院里认识的,早前他差点就放弃学业了,好在被他爹娘和先生阻拦,这才继续念书,我记得跟你说过几句,他是我当初放倒的书院里,被高门子弟欺负的。”纪少顾摸了下巴,“李织语,你究竟是想问伯钰,还是打听他的妹妹。”
李织语义正言辞道:“大哥,我想听伯钰妹妹之事,别人我不在意。”她还记得红衣姑娘说的,当年纪府来了户人家拜访,是来向纪少顾道谢的,里头有位小姑娘,小姑娘特别招纪夫人欢喜,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伯钰妹妹。
纪少顾戳她脑袋,“你想哪里去了。”
“哪里都想了。”李织语笑得很有深度,“大哥,伯钰妹妹生得可好,岁数多少,喜好甚,家中几口人,有没有给你递帕子,快快快,说出来,我帮你出点法子,届时你好给人家送礼。”
“送礼干嘛。”
李织语发急,“你可真够笨的,节礼,生辰礼,这些你得准备罢。”
纪少顾就看着她直着急,“我娘会帮忙备的。”
“哼,你且眼下逍遥,反正等到人家妹妹真过生辰,你娘才不会帮你,绝对是让你自个想,由头你心知肚明。”李织语踢纪少顾一脚,“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啧啧,嘴角要翘到天上了,忒得瑟,当心磕墙头。”
纪少顾不慌不忙,“我等着呢。”
李织语瞅了人家半天,挑起眉头,“你是今日出发。”
纪少顾一噎,“你怎么还惦记着这茬,差不多可以了,我回家与否跟你何干,快走,赶紧家去,少在道观里瞎晃。”
“好,反正的确不关我什么事,哪怕你离家出走跑来找我也是闲的。”李织语终于抢过上风,心情舒畅,乐得哼调子,瞥见纪少顾要动手拍她脑袋,赶紧提着裙子跑了,纪少顾在后边追着大叫:“李织语今日我不打死你我就把你抽成肉片儿!”
“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李织语踩上石阶,轻盈一跳,越过门槛,落地,八幅开纱襦裙如花瓣层层落下,守门师兄给她鼓掌,“师妹,漂亮,下回跟咱们十师兄练武。”
纪少顾追到后门时,听到此话,颇为不屑笑,“就一门外汉,半桶水都没有,学什么武,学了也不会,非得把十师兄的名声给砸了,瞪啊,你再瞪,事实胜于雄辩,你把眼珠子瞪掉都改变不了。”
李织语拍拍裙子,“我才懒得理你,走了,你自个保重。”言罢离开,去寻孙嬷嬷,跟她碰面,挽手回家,路上遇着抱了斯咏出门散心的眀芽,后边是蒹葭,甫一见面,先是笑,互拉住手。
眀芽道,“方才还在想要买哪笼包子合你口味,没想到就碰上了,姑……语姐儿,你欢喜哪样。”
李织语不瞎客气,左右非外人,便挑了样,“我嘛,这样好,也对你味儿,我记得你还喜欢红豆的,店家,再要一小笼红豆。对了眀芽,我昨儿给你递的帖子看到了吗。”
“嗯,我会去的。”眀芽颔首笑应,又有些迟疑,“可是念少爷不会介意吗。”她还记得李念喜静,做的最多便是在家看书,偶尔出门,也只与李织语和婉然走。
在外头李织语不会喊李念作念兄,那算是昵称,何况此年头里,叫兄长都是喊哥哥,她自然不得免俗,干咳一声道,“没事,念哥哥肯的,届时他会带上别人,咱们正好凑一桌,你不用紧张,我也不认识他们,咱们一样。”
眀芽才微微放松,“那咱们一块走。”
李织语没意见,事实上,她是挺紧张,还有点后悔,当初干嘛光为李念打算了,应多考虑考虑自己,可惜临时反悔没用,翌日,硬着头皮上阵,今她不仅请了眀芽,还递帖子给宴上认识的姑娘,原不抱多少希望,没想到来的人有三位。
眀芽对她们陌生,李织语好不到哪里去,可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从容介绍一回,五人落座,佟小姑娘眼睛黏着外头问李织语,“我们何时出发,百戏快开场了。”
李织语跟着望,远远望见李念,笑道,“差不多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