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一众人出行还算顺利，除开接触不多，陌生之余有些小尴尬，别的都好，看过百戏，吃了回茶点，便各自散了归家，李念送李织语和眀芽，蒹葭三位姑娘走，李织语跟他熟得很，自然无碍，蒹葭作为丫鬟，一路只管服侍姑娘，至于眀芽，这趟下来，就没不脸红的时候。

当年眀芽可不是如此面皮薄，怕生的。

李织语百思不得其解，但此时在外头，便先压住，搁到往后再提，眼下买了包桂花赤豆糕和香糖果子，热乎乎分给李念跟眀芽吃，免得走个路，大家愣是憋出毛病来。

眀芽家离这儿近，便是先送她到家，而后才总算剩下二人，走进街市里，李织语见李念松出一口气，忍不住笑问，“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紧张的。”

“这二者不一样。”李念对着她就没太多顾忌，“身份变了，也难以似从前那般，织语妹妹，当初明姑娘从丫鬟到并肩的姑娘时，你适应吗。”

李织语往路边小摊子里挑了样香果子，“还好吧，毕竟没多少区别，横竖只有分开住有些不同。”又问李念道，“念兄，你喜欢吃什么味儿的，椒盐如何，咱们刚刚吃糖可吃的不少。”

冷不丁换个话头，李念还没反应来，惦记着上个话头担忧问，“可你不带着丫鬟好吗。”今日众人里，只她是孤身一人，好几人为此窃窃私语，如今还好，往后可怎么办。

李织语倒是无所谓，捏了颗香果子道，“届时再说，我记得今年商户过得不大好啊。”

“对呀，我爹爹都好久没在家里歇息了。”李念毫无自觉接过话头。

“是何地出问题吗。”否则观主他们总是避之不谈。

李念傻傻上当，“听闻是帝都出的麻烦，殃及到咱们州这头来，想必知州也焦头烂额，不过，知州好似才上任没多久，不知为怎样。”话少于此，后知后觉捂住嘴，原本自家祖母就叮嘱他，不能在外将此事随意说出口。

李织语把葱香味的香果给他，“我什么都没听见，走吧回家，你祖母该担心了，没想到百戏竟演了如此久，堪堪有两个时辰。”

“对呀，是有些久。”李念晓得李织语半途便在发困，尤其是看唱戏之时，困倦得很，只是掩饰着，没让几个外人察觉到，撑到结束，而今才没忍住，打个小哈欠，李念为她拢一下披风，“要起风了。”

李织语看着秋叶被风卷走，转头与他道，“念兄，下次还是咱们俩出门罢。”左右他们俩能一块玩的时候不多了，再顾及旁人，怕难以玩得尽兴。

李念笑得无比灿烂：“好。”

秋意浓浓，康老太太来过好几回，与老太太闲话家常，故此，偶尔李织语也陪着老太太去康家，顺带跟康家姑娘们相熟些许，两位嫡女打骨子里有着傲气，庶女们姿态便放低许多，接触越多，越能让人察觉，再有，李织语发觉，康家姑娘们都在康老太太面前对她献好，一副和乐融融的好姊妹模样。

十有八九是上位的康老太太在施压。

康大姑娘最喜欢带李织语走动，私底下还捏捏她脸感慨道，“若你是我亲妹妹才好，她们几个可不是闷，日日绣花念书，怪无趣的。”

李织语不接这话，她自个脾气可差着呢，也就在外人面前会收敛许多，便笑道，“大姐姐再夸我可真的要羞了，何况我不比其他几位姐姐的懂事乖巧，祖母还总念叨我皮得男孩子似的，大姐姐吃茶。”

康大姑娘却是挽住她手问，“我看妹妹是有灵气的，可还不曾进学，想跟先生学东西么。”

哇哦，示好竟破天荒地的明显，估摸着，是想要自己站队，四房和五房的敌视不是一两日，李织语作为外人无意搅和，便佯装头痛道，“好姐姐你万不能再说下去了，我最头疼的就是念书，在屋里待得久，我都快生青苔，我母亲前段日子还说年后就去请西席，真真是要我命，我还想着该怎么把母亲的念头打消掉。”

康大姑娘笑意微淡，嘴上还坚持说客套话，“妹妹岁数小好玩是常态，不过规矩得早早学，否则往后对你不好。”

李织语不动神色将手抽回，把放温的茶递过去，“姐姐说得对。”

之后李家人告辞，康大姑娘在四太太那儿发了大脾气，接连砸了好几个杯子，气恼道：“我早就说不要跟李织语往来太多，如今倒好，可不是砸我脸面，娘，下回你再要我热脸贴冷屁股我绝对不做。”

四太太心疼的揽住她坐下，“好好好，今次是我错，谁知道那丫头是个油盐不进的，给她好处都不要，哼，只怕是早早给五房的人收走了，早知这样，合该冷落她才对。”

康大姑娘咬牙切齿，抄手夺过桌子上最后一个杯子砸地上，冷哼一声道，“没眼界的东西，我待她这样好了，还巴巴凑别人屋里，五房里的姑娘有哪个好的，个个是吃人不吐骨头，李织语她最好死在里头才好，真不晓得祖母怎么想的，为何偏偏喜欢一个傻子。”

“你这脾气倒是日日的大。”四太太点点她唇瓣，“刚才的话绝不能在外头说，在咱们自个屋里讲讲便罢，真要传出去你祖母非得扒你皮。”

“我晓得，我今次就是给气狠了。”康大姑娘抚心口，平缓气息。

康四太太哪还顾得上李织语，给女儿抚背，一叠声叫丫鬟端甜汤进来，掌事的姑姑叫丫鬟放好汤出去，对她们二人福身，轻声道，“太太，姑娘，听闻五房那儿要了好几碗凉茶。”

一听，四太太立时笑了，“肯定是栽跟头，否则喝什么下火凉茶，真该，早就得吃跌跤，真以为老太太跨过几句便能上天吗。”说的正是前几日五房的姑娘做了冬衣献给康老太太时的事，另外还有一份，是给李老太太的，竟惹得康老太太笑赞。

康大姑娘痛快过，反而倍感奇怪，“既然如此，李织语是咱们和五房都不曾应好？”

四太太忽地变脸色，打发掌事姑姑下去，抚了额头喃喃道，“没想到啊。”

“什么。”康大姑娘不解。

四太太冷笑道：“我看要么是咱们把李家人低估了，要么就是那李织语，观里天生是养不熟的，不然，多少好处许过去她都没动摇，低门里的小姑娘，怎会有定力，最好她是给家里人提醒着不表态，若真是养不熟的，咱们得重新想想你祖母的意思。”

康大姑娘蹙起眉心，对啊，祖母一把岁数，见识自然厉害，又是常看李织语的，她什么本性，该摸见底了，如果李织语心冷，没法热，祖母看得明白，又要她们姐妹几个好好与她往来，是为何，这人已是铁石心肠，她们纵有百般好处，又有甚用。

康老太太她，究竟早想什么呢。

李织语摸摸下巴沉思，身边的婉然聚精会神盯着她手里的狗尾巴草，一片秋叶落在她头上，她眨眼，婉然猛地扑上去，抓住狗尾巴草，狰狞的动嘴咬，其力之大，草茎直接断作两半。

婉然奋力过猛，一时不防，滚了出去，李织语看得想笑，谁知竟听到一声轻笑，吓得她和婉然同时抬头，只见墙头有个少年，李织语认出他，是杏娘子的幼子，好似名李灵均。

杏娘子管孩子可比较严些，这么多年来，作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李织语跟杏娘子的两个孩子只在逢年过节这等有节的日子里碰面，算奇事了，不过，陌生归陌生，喊人是免不得的，李织语暗地里清下嗓子喊道，“哥哥好。”

李灵均笑眯眯的，“哎，妹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