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红衣姑娘的话说,就是清明将至,阴气太重,她法力尚未稳固,又带着些许仙气,容易招来不怕死的小鬼上门,何况州府还有她那坏脾气的老爹需要照顾呢,便不再逗留。
李织语还当她跟自己开玩笑呢,困得含糊点头,“成,走吧。”
红衣姑娘来脾气了:“你怎么不挽留一下,好歹表示点儿不舍啊,亏我对这么好。”
“唔,那你别走,留下罢,我养你。”李织语实在快要困死了,大半夜不睡说那么多话干嘛,有事不能大白天里再说吗。
偏偏红衣姑娘不依不饶絮叨,“你小小年纪就信口开河,当心风大闪到舌头,还养我呢,自己都是穷得吃西北风,还有那个赵氏,一看就知往后是吸你血的,赶紧把人给收拾掉。”
李织语嗯了声,她继续说下去,“你们李氏一族里是不是有个叫李扬的女娃娃,那家伙忒的诡异,比你还要古怪得多呢,你别睡啦!记得注意点她知道吗,被她针对上你迟早跌跤。”
红衣姑娘蓦地拨高声量,婉然大怒,一爪子给她。
第二日红衣姑娘便见不着人影,往后再未出现过,李织语恨不得仰天大笑,总算能睡个安稳觉,至于爱追杀她的婉然,还照样按着原先的日子吃喝大睡。
就在李家准备操办清明扫墓时小霸王敲了大门,李织语抽空过来招呼,委实纳罕,“转性啦,总算肯不翻墙了。”
小霸王见老太太和赵氏还没到,敲她脑袋一记,“你嘴巴可真够招人嫌的啊,就不能讲几句好听的那,枉我大老远给你送东西来。”
眀芽见他居然动手还愣愣的,不对呀,这少爷看上去文气得很,怎么敲起人来那么顺溜。
李织语没躲,反正不疼,看着他手里打了双结的画卷问:“是房屋图纸吗?”
“你怎么知道的?”小霸王给她一语道破还诧异,把画卷翻来覆去看机会,愈发疑惑,“卷得好好的啊,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别傻了,我是猜的,先前有请观主帮忙画过几副,这张应该是再改的。”李织语上下打量小霸王一回,“你是不是跟哪个孩子玩太久变傻了,以前没这么笨的啊。”
小霸王就要拿画卷抽她两巴掌,便听得脚步声,开门跨槛儿,他立时收手坐好,李织语自然也没有再逗他,客客气气说起话。
眀芽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姑娘您原来如此善变啊。
老太太早早猜到小霸王身世,今时今日再看他,也不过把他当做小辈,闲话家常,倒是赵氏,盛赞过几句后倒有些坐得不自在。
李织语掐着时候偷偷扯他袖子一下,小霸王才要把画卷给她,说正经事:“我今日来其实就是给师傅跑个腿,既然已经送到李妹妹手里,便不再叨唠了。”
赵氏催她,“还不快谢谢人家。”
李织语道谢得很痛快,“多谢纪哥哥。”
赵氏又想留饭,小霸王颇为苦恼婉拒,“道观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得回去帮师兄他们忙,实在没法叨唠。”
李织语一听就懂,这事儿要么是思恒长老捣鼓出的要么就是为了闭观,故而不做挽留,“那纪哥哥快些去罢,过几日你们得空我再去拜访观主。”
老太太也道,“你一个人回道观时,路上多提些心,有没有带伞?看这天好似快下雨了。”
小霸王摇摇头,孙嬷嬷自去取了把伞给他,李织语送他到门口,眀芽跟在后头,小霸王压低声问,“你这几日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李织语不动神色,“没有啊,我如今很少出门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我随口问问而已,县老爷还没发作完,你自个在家里呆着,别出去惹事,哪次倒霉的不是你,到时候又把自己磕出伤,丢人。”小霸王看她就是各种嫌弃,“有外人来敲门你躲屋里去,瞧瞧你,苦大仇深的,有没有好好睡觉的。”
李织语听着想笑,偏摆出张严肃面容摆摆手赶他,“你说话怎地跟个老头子似的,啰嗦,这些我都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又非女娃娃什么都不懂,你才是,瞧你这身量,多吃些肉和核桃,笨死就没救了。”
“你自己也跟老太婆一样叽歪!”纪少顾瞪她,李织语摇头晃脑哼调子,自在得很。
眀芽已经不想去理他们了。
送完纪少顾,李织语回大堂,同眀芽一道把画卷打开,线笔直,墨利落,湖占得大片地儿,房屋几间,多添了一栋八角小楼,旁边并着俩屋,开窗就能见到湖。是李织语和李织远的房。
赵氏并不知道其故,疑惑问道,“观主送你这个干嘛。”
李织语没有多提,“给弟弟的。”
老太太叹一口气。
清明当日,李织语称病,在屋里睡觉,睡得天昏地暗,一觉醒来天都黑了,眀芽服侍她洗漱,婉然乖巧窝在旁边甩尾巴,李织语揉揉它脑袋,起身换件衣裳,得孙嬷嬷请,去陪老太太用饭。
赵氏哭过便推辞不来,祖孙俩难得两人吃饭,李织语见老太太似乎没甚胃口,劝道,“祖母,多少再用点儿,您夜里若饿了起来找吃的,我可要一块过来讨的。”
“好,那祖母再吃些。”老太太可不舍得李织语没睡好就起床,孩子睡不足可是大事。
李织语见她再吃才松口气,往嘴里扒拉些饭菜,勉强陪着老太太用晚饭后就守在她跟前做针线活,权当消食,外边雨声淅沥,老太太不一时便有些发困。
被孙嬷嬷和李织语搀到去床上歇着,放了帐子,眀芽吹了半边蜡烛,昏沉沉的屋子,只有雨声回响,老太太勉强撑起眼皮子拉住她手,“织语,心里难受就哭出来罢。”
李织语笑,却说其他:“祖母睡罢。”一觉醒来,又是满城春。
谁都会好起来的。
老太太到底岁数大,没有撑过乏意阖眼,李织语坐在床沿半晌,见她彻底睡过去才把她手拿起,放到被褥下,掖好被角退出来,也不叫眀芽跟着,同孙嬷嬷道,“嬷嬷也累了,今夜叫眀芽守夜便是。”
孙嬷嬷如何肯,“姑娘哪里的话,我精神着呢,何况现在天暗又下雨,您一个人回去怎行。”
李织语看向远处,忽地张开手,夜色里冒出明灿灿的橙黄,就往她怀里扑,差点没把她撞到,往后踉跄几步,孙嬷嬷手疾眼快赶紧扶住,只见她抱的,正是婉然。
她笑开了,“这下有人陪我啦,好闺女。”
婉然喵呜一声,蹭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