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超凡者的战斗中，这种危险的相持几乎是可笑的，往常的相持不外乎双方各有所恃，而且相持并不致命的缘故，查拉图和维洛利兹的相持则大不一样。

真实之力灌入维洛利兹体内，就像是在极寒中用冲压机凿开冰层，向裂缝注入滚烫的岩浆来破冰一般。相较于脚下如浮陆一般冰盖的广度，这几道裂缝显得微不足道，几乎不能造成影响，但几千里的冰层中最薄的一点就在眼前，似乎总是再加一把力就能熔透。

查拉图就在做这种尝试，他不知道距离真实之力击穿维洛利兹的【核心】还有多久——超凡者，如果还以人类为基础的话，那无疑就是心脏和大脑，但维洛利兹舍弃了人类的姿态异变之后，查拉图只能模糊地感觉到【核心】的位置——但只要这样努力，维洛利兹失去一切超凡只是时间问题，查拉图喜欢这样努力一定有回报的工作。

而维洛利兹的干涉则简单得多，就像是不知道装弹情况的俄罗斯轮盘赌，每一发可能造成伤害，也可能无事发生，查拉图时刻警惕着自己思想的松懈，但攻击总是从防不胜防的方向来袭，自己的手足和火焰竟然会成为敌人的帮凶，这又有谁能抵挡呢？几秒之间，查拉图已经遍体鳞伤。

查拉图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并没学过停跳心脏或者操控血管一类的能力，至少在自己做不到的事上，维洛利兹没法以此作为武器杀死自己。

而他不明白的是，维洛利兹怎么敢把胜算赌在微小的概率上？随着真实之力的注入，祂的力量会逐渐地被削弱，对自己的攻击也越发有迹可循，自己虽然不能说是安全，但被打到影响发力的概率实在是过于微小，怎么看维洛利兹也不会是这种亡命的赌徒，难道……

查拉图心里猛地告警，不能往这个方向去思考！

但事实就是这样，当意识到不能去想大象的时候，大象这个概念早就被深扎于脑海之中了。

即使以查拉图对思维的控制力，也没法在维洛利兹明显推波助澜的情况下，收拢脑海里的杂思，于是这个念头被他清晰地具现出来：

难道祂还有别的取胜之路？

停下！不能思考这个问题！

查拉图的脑海里像是有两匹赛马并轨而行，维洛利兹鞭策着烈马肆意奔驰，而查拉图驾着驽马在旁侧拼命地想拉住他，可前方的无底深渊越来越近，查拉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烈马不可挽回地一跃而下。

现实中，维洛利兹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断断续续的话语夹杂在笑声中吐出：“终于，查拉图，我很欣慰。”

恶魔般的双翼振翅而起，仿佛在没有风的世界中唤醒一股庞然的异力，维洛利兹伸手一抹，祂自胸膛处拉出一条血线，被真实之力侵蚀的大半个身体血淋淋地坠下，在空中四分五裂。

只剩下胸膛以上部分的祂自豪地笑着：“感谢你，查拉图，我一直相信，只有相信命运的人，才能得到命运的垂青，你为我证明了这一点。”

查拉图的脑海中不断地泛起懊丧的浪花，为什么，自己要去多想那么一句，给敌人一个撕开自己思维的机会，甚至搅乱了真实之力对祂的固锁，让祂得以挣脱？

就像是在破冰途中加热器突然宕机，等到恢复正常时，冰盖又已冻得严严实实。可冰盖不过是死物，浪费的只是时间，而维洛利兹可不会给查拉图故技重施打破外壳这样的绝佳机会了。

“呼……别泄气啊，查拉图，你干的挺好的，用这么蠢的打法还能压制维洛利兹，我选人的眼光真不错。”

一个声音响起，查拉图精神一振，旋即他发现时间变慢了，但又好像不是那样，在真实视域中才确认，是自己的思维陡然进入了超越常理的速度。

“苏先生！”他回应道，“您回到现世了？”

传来的声音骤然变得有气无力：“你想得美，这个裂隙至少还能困住我很久，不过把你拖到和我一样的频率不成问题。我就是看你这个气人主播实在忍不下去了。迈克尔已经告诉过你了吧，和维洛利兹的作战，完全不要相信你的感觉，那只会让你误判形势。”

“放弃感觉……？”查拉图有些难以想象，那样该如何作战，但苏守墨和法拉第用不同的话语说了同一个意思，这不能不让他重视。

“听着，还记得地下室里的下午茶么？我是怎么教你的？那才是你真正的【视觉】！你太幸运了，不用放弃人类的身份就能触及真实，那就别辜负这份能力！”

查拉图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是，在心里拟定一个击败维洛利兹的可行计划，然后相信他。如果现实和他每一步的结果相悖，那就直接改写现实为计划成功的结果。

修改一个事物还算简单，可这也太……荒谬了吧？把维洛利兹这样的对手当成实验对象，就像是让一个初学者斧正米开朗琪罗的作品一样不可思议。

他缺乏信心，苏守墨改变了话题：“你知道成吉思汗么？”

查拉图松了口气：“是的，先生。”由于苏守墨的关系，路易在给他教授历史的时候，亚洲的比重不小。

“他的幼子，托雷，在蒙古的军队中执行着危险而关键的奇袭任务，就像你一样。”

那我可不敢当，查拉图有些受宠若惊。他勉强记得这个名字，能留名的都该是显赫的大人物，不过具体的事迹都非常惭愧地还给路易了。

“一次，托雷率领着四万骑兵，为了绕过一条让无数蒙古人甚至他们的大汗折戟的防线，武装穿越了一个中立国，去奇袭他们的宿敌。”

这个中立国叫做【Song】，他们的人民一定很喜欢唱歌。而正和蒙古人作战的国家叫【Jin】。查拉图欣喜于自己竟然还有印象。

“托雷的部队出现在帝国柔软的下腹，被视为首要威胁，这个帝国所有击败过蒙古人的名将都集结起来，齐心协力地把托雷的军队击败，围困在两山间的狭长山谷中。”

查拉图当然不知道这场战役的结果，他只是有个【蒙古人在那个时代强到爆炸】的朴素印象，因而对这些没有提及名字的名将都充满敬意。

“地势又窄又低，孤军深入，托雷似乎陷入了绝境。”

蒙古人好像擅长骑兵？查拉图想着，这种地形确实没有用武之地。

“于是托雷说：”苏守墨顿了一下，继续道：

“我们是生于北方的勇士，习惯在冰雪中生长，上天应当降下大雪，让我们摧毁敌军。”

查拉图悚然而惊，完全明白了苏守墨为什么要花费时间来讲这个故事，以及这个故事该有的结局。

天降大雪，蒙古人士气倍增，一鼓作气地冲出重围，至于战争的结果仍然取决于……

“你绝对会有援兵的，不用担心，你只要考虑怎么取胜。”苏守墨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