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南方的冬天来得较晚,多享受了几天宜人的凉爽天气,十二月冒头,冬天还是来了,白天,还能从柔媚的阳光中感受到丝丝温暖,而夜晚,则是寒风阵阵,令人颤栗。
王定军回家休养了一个月后,终于返回学校,却比以前更沉默,也变得孤僻了,或许是原来的同学觉得他太古怪,或许是他自己排斥自己,总之,他变成了独行侠。从寄宿生变成了走读生,也更加远离了校园学习生活中的生活,只剩下学习。
像个有情绪的学习机器,偶尔会露出忧伤的表情。
看样子,他这一个月休养的效果并不明显,心怀恶意但合理地揣测,可能是他父母很善意但是很愚蠢地给他用错了“药”。
这么说来,别人家的父母也未必好。
王千宝自从入选了“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班”,每周二和周五的晚修时间都会去上课,我严重怀疑他根本没去上课,而是找机会翘课了。
然而,当我看见他在草稿纸上翻来覆去仔细揣摩写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代码时,我觉得这货是找到真爱了。
对于给他上课的老师,王千宝表示很崇拜,那老师有句话:人喜欢偷懒是正常的,爱偷懒是件好事,但要懒得有智慧,懒得有技巧。
只能说这古怪的老师,还蛮有性格的,否则怎么会出那种古怪的题目,最后还选中王千宝这样的渣学生呢?
从去上了第一堂课开始,王千宝就已经中毒了,之后竟然陆续打印了几十页的资料还有题目什么的,天天抱着琢磨。
很有成为狂热分子的迹象。
我们知道黑客帝国很酷。
那时懂电脑技术的人在我们眼里是件很酷的事情,天网、终结者、美国联邦、啪啦啪啦敲几下键盘就能找到大街上的某辆车并进行追踪……可惜小宝让人没法跟酷联系到一起。
刘好汉继续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啃书。
猪胖一如既往地吃睡,没有烦恼,也没有追求,偶尔的活动就是跟在我们后边打酱油,良好的心态令人羡慕,也令人怀疑他是否投错了胎,以人的形态过着猪的生活。
至于陈旭,这家伙,作为差生部落中的带头大哥,他这次的表现相当“亮眼”。
他表哥的女朋友被某外校老大光哥看上,约去KTV玩。
把正哥给绿了。
现在,周正打算带人去教训对方。
宿舍,旭哥从角落里捞出把半米长的铁棍。
放那有一段时间了。
这铁棍是实心的,挺沉,抡一下脑袋就得开花,砸一下手臂就得骨折。
这是他干架的武器。
“旭哥,又干架啊,什么时候跟人打啊?”王千宝问。
“就这两天。”旭哥说。
“这次是要打群架?”刘好汉问。
“去堵人,要是那光哥的兄弟也在,就是打群架。”旭哥说。
“正哥不是被记过了吗,再打架会被开除吧,旭哥你也注意点,你身上还背着个警告呢。”我说,挺担心他。
“开除也得打啊,换了你能忍?”陈旭说。
换了我?
尼玛!
我满腔热血的说:“我不能忍,为了女朋友,记过也得干,会被开除也得干。”
“操,为个毛女朋友,”陈旭挥舞了两下铁棍,说,“那女的那么骚,我哥早就想甩她了,今天这事就是个面子问题,不揍对方一顿以后还混个鸡鸡。”
敢情只是为了面子,我还以为是为女朋友而战,顿时觉得这现实在是……俗气得可以。
也怪不得旭哥会跟我们说这件事,正哥要是真在乎,怎么可能把这种事说出去。
说起来正哥的女朋友很多,这一年就换了四五个,当然就不乏玩玩而已的那种。
周六下午六点半,旭哥回宿舍拿棍子,长短正好够藏袖子里。
整了几下,拿起来抡抡,像是热身。
半会,又两人跑进我们宿舍,脸挺熟,也是高二的,跟旭哥混的,是那种混,不是我们这种。
“旭哥,几点过去?”其中一人说。
“等通知。”旭哥说。
“兄弟借个坐。”其中一人坐到我床上,继续问说,“会干起来不?”
“一般说来不会,不过要有准备,毕竟是人的地盘,咱这次去的人多,装备带齐,干起来也不虚。”旭哥说。
另一人抽出根烟,递给旭哥一根,递给坐我床上的兄弟一根,然后分别向我和刘好汉伸伸,我两摇头表示不抽。
那人点着烟,抽了一口,道:“去多少人啊?”
“二十几个,干完人去通宵喝酒唱K,我哥请。”旭哥说。
那人眯着眼睛啜烟,笑着说:“卧槽,这多人,吓都吓死那逼崽子了吧。”
旭哥笑。
互相吹扯几句,那两人就回去了。
我跟刘好汉闷声,各干各的事。
旭哥在那玩哑铃,差不多七点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看样子是要出发了。
“旭哥。”我喊道。
“咋了,你也想去啊?”旭哥看我,随意地调侃。
“注意安全。呃……我能去吗?”我弱弱地说。
“操了,我就随便问问,你还当真了,真想玩黑社会啊?没前途的。”旭哥说。
“我只是好奇,想看看,嘿嘿。”我说。
“回来跟你说,看就别看了,对方不是吃素的,这事搞不好还真有点危险。”旭哥说。
“好吧其实我也不敢去,就是想看而已。话说没前途为啥你还混得这么欢乐?”我纳闷地说。
流畅的交谈,到这里突然有一丝不明显的停顿。
旭哥哑然,抻抻脖子,道:“因为我坏嘛!”
一句我坏嘛,说得那般轻巧。我说我坏的时候,只是把坏定义成了“不守纪律”,和个性近义。而旭哥在说这句话时,明显带着愤懑的情绪。
走到门口,旭哥回过头,挥手打了个招呼。
“下周见,我会安全回来的。”
这台词听着耳熟,配合这情景,好像很熟悉。
好像有很多剧本,在上战场前,说了这句话的人,都会铩羽而归,或不归。
周日晚修,陈旭没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让我们徒然担心。
他这个人,其实还挺好相处的,除了混、泡妞、打架、抽烟、喝酒,好像也没干什么缺德事。
没插过队买饭,插自己认识的同学的队肯定不算。
没收过保护费,抢点零食找人请客当然不算。
没抢过游戏币,在网吧向小朋友友好地询问“兄弟,让个座位行不”应该也不算。
更没打骂过老师——废话,刘凯丽的老公可是政务处主任,不是太过分,没事谁惹老师干嘛。
妞嘛,之前的不说,之后正经的就泡过王佳雪,还是追上的,虽然偶尔会用点小暴力来展示男性魅力,还把另一个硬要追求王佳雪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同学吓唬了一顿……
至于打架什么的,好吧,这点似乎没法洗地。说他坏吧,还真的蛮坏的,不过,他对自个班上的同学还是很罩的。
课间发条短信给旭哥:你什么情况,怎么没来晚修?
旭哥回道:我在医院躺着呢,挂彩了,一只手废了。
我一脸残念,难道我的第六感就这么灵验?早知道当天就该劝他啊!
放学五味杂陈地回到宿舍,发现我的第六感灵验个屁,旭哥没事人一样在拧臂力器。
“卧槽,旭哥,你手不是废了?”我说。
“哈哈,你傻啊,废个蛋,对方就是个纸糊的,我毛都没掉一根,害我哥瞎鸡巴找了那么多人,请客花了一堆钱……你过来,过程我找人录下来了,你不想看吗?给你过个眼瘾。”旭哥说。
吓,感情我被忽悠了啊!
忽悠的漂亮!
旭哥扔掉臂力器,拿出手机,划拉屏幕点开视频,是打架的一个片段。场景是在酒吧包厢里。
画面中有十几人,其余人说是在外边待命。
过程一堆粗话,一通暴打,最后那叫光哥的被几人按在地上,正哥对其进行毒打、踩脸,翔都打出来了,最后还有几个人在他身上尿尿。
特凶残,特黑社会。
唯一违和的地方是,这些家伙,全都是一副高中生堪堪成年稚气未脱的模样,这和他们所做的事与所显露出来的凶狠难以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