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倒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是要带她们回宫了。

宣华心中一喜，悬了许久的一颗心，终是落地。她也没有什么收拾的，值钱的东西都随身收着，几样随身样品早就装好了包袱。不过片刻，便拉着司马衡出了门。

“这个玉佩……既然是钱嬷嬷赏的，你便留着玩吧。”马车上，郑素君将钱嬷嬷的玉佩还给了她。“也亏得你聪明伶俐，太后娘娘见到这个玉佩，便即刻让我过来瞧瞧。若是晚一步，恐怕……”她有些心事重重地看了这对姐弟一眼，却没有说下去。

这玉佩原也不是什么值钱之物。郑素君这么说，宣华也便收了下来。不过郑素君的话，让宣华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她熟知郑素君性格方正，最不喜多事之人。所以聪明地没有即刻就问，只谨慎地笑了笑：“我们姐弟二人能够回宫，说起来还要多谢姑姑。”一边说话时，拉了把司马衡。

司马衡便也脆生脆气地道：“多谢姑姑。”

“姑姑？”郑素君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微怔，旋即有些异样地看了宣华一眼。“你叫我姑姑，可是知道我是何人？”

“我听说，萧国公家的长媳，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所以这才让萧府看门的小厮把玉佩递了上去。”宣华老老实实地答。其实只要费些心思，这些并不是很难打听到的。

只不过宣华年纪尚小，能够想到这些，并且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果断将玉佩递交给了最关键的那个人，这其中的心智确是让人刮目相看。

“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郑素君虽为人寡淡方正，但不是刻薄人。听到这里，反倒是微微动容。忍不住又打量了这姐弟一番，她笑了笑：“不错，我姓郑，的确是太后的侄女。按照辈分算，你们姐弟的确可以叫我一声表姑。”

萧郑氏办事，便如她的人一般，的确低调稳妥。

便如来时一样，萧府的马车低调地从悦来居的后门悄然离去，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是他们离开不久，紧跟在他们之后，一个略显得有些简陋的马车便出现在了路口。一双素白的纤纤玉手掀开帘子，帘中一双灵动的眼睛，向萧府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良久。

“姑娘，你瞧见了没有，那辆马车，是萧氏国公府的标记……”车帘之后，坐着的是宋氏主仆二人。阿樊从宋宓身侧看过去，忍不住低声惊呼。

宋宓素手一收，放下了帘子，道：“不错，的确是萧国公府里的马车。”

“那对姐弟，跟萧家是什么关系？”阿樊犹自惊疑不定，脸上有不可置信的神色。“莫非……莫非他们是萧家的人？”

宋宓眼神微沉，沉默了片刻，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们不是。”说罢，她抬了抬眼睛，微微冷笑：“萧家有几口人，我却最清楚不过。从未曾听说萧家有这么两号人。”

“那……”阿樊仍是惊疑。

“萧氏的长媳姓郑，或许跟郑家有关？”宋宓嘴角忽而露出一丝浅笑。“着红衣，伴妆台。或许，这对于奉銮大人真有深意也尚未可知。我想我该好好准备一下……”

天下最繁华处在洛阳，而洛阳最繁华处在洛阳宫。

笔直的宫道，金顶的红墙，不时在宫道上列队走过的宫女太监皆衣着鲜亮，远处的宫殿金顶辉煌，覆盖的镏金铜瓦光芒灿烂，气势雄伟。

一别十余年，终于归来。熟悉的气息，让宣华心中一阵揪紧般的疼。

“洛阳宫，我终于回来了……”眼神幽幽地看着宫城里那些熟悉的景象，却仿佛穿透过了气势恢宏的洛阳宫，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她上一世的屈辱，她上一世的辛酸，那些在洛阳宫里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日日夜夜，接踵地向脑海中袭来，让她一想起来便是心痛难安，躁动难平。

这是她的家，也是埋葬她一生，给她一生悲剧的修罗场。

前世她是这个修罗场角逐的失败者，抱憾终身，凄惨而屈辱地死在异族之手。而这一世，她不得不回到这里，再开始上一世的轮回。

只不过，前世那些人那些事，已让她幡然醒悟。如果命中注定，这里必须是个修罗场。那么——“我发誓，这一世的失败者，绝不会是我。”

“花嬷嬷，您看，人已经带来了。太后她老人可醒了……”宣华带着司马衡，静静地站在廊下。远处传来郑素君温婉的声音。

不知那花嬷嬷低声说了什么，郑素君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郑素君若有所思地走了过来，她似是微微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司马衡的头。“乖，你们现在这里候着，一切事宜都有花嬷嬷安排。”

“表姑，那你呢？”司马衡奶声奶气的问。一路上郑素君待他极为和气，倒是让他颇为信赖。如今见这宫里处处都是陌生人，小孩子本能有些害怕，不由黏紧了这萧郑氏。

“表姑家在宫外，如今将你姐弟送来这里，却是该回家了。”司马衡这声表姑，倒是叫得郑素君心里一软。对这对可怜的姐弟，她还是颇有好感的。

飞快地向花嬷嬷的方向扫了一眼，她掏出一个钱袋，随手塞到了宣华的手里。“你是个聪明的，宫中做事，少不得打点那些奴才。阿衡毕竟是太后亲孙子，这个宫里，也终究只有太后不会害了他。你懂吗？”

“我明白。”无论是前世今生，宣华都懂得这个道理。郑太后虽然不知何故十分厌恶他们姐弟。但她的确从未对他们姐弟动过杀心。

“那我就先去了。”郑素君抚慰地抱了抱司马衡，转身走了。

宣华手里拿着她给的钱袋，有些怔怔的。

说实话，对于郑素君这个人，她有些意外。

上一世她只觉郑素君沉默冷清，即使在太后处，也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淡样子。再加上她为人端正得近乎古板，所以她对这萧郑氏一向敬而远之。

今次和她相处下来，才发现她为人处世倒是宽和大度，这一路表姑表姑叫下来，虽说有刻意套近乎的意味，但其实也有几分真心的亲近之意。

如今她还如此慷慨地赠她银钱，对她说这些贴心的话，宣华禁不住心中微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