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影子的话太急，少年微微一怔，一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没想到，这次呼延氏派来对付我的人里，竟然还有王帐第一勇士屠各灞。我便是没想到这个可能，才伤在了他的手里。”

“他们忌惮的是公子。有公子在一日，他们便不会轻易对七殿下动手。公子固然是为七殿下好。但若公子不爱惜自己，将来七殿下又有何人可以依靠？”影子声音激愤。

少年不由抬起了头，又看了影子一样：“虎台，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公子请吩咐。”

少年嘴角微勾，云淡风轻地轻笑：“屠各灞深受呼延氏信任，想必呼延氏很想再次见到他。呼延氏既然如此重视我，我不妨礼尚往来，也送她一份大礼。你便回那万华山，取了屠各灞的头颅，亲自用石灰阉了，送回王帐与她做四十大寿的寿礼吧！”

影子犹疑了一下：“公子想激怒她？”

少年裹紧了衣服，用手指按摩着太阳穴，沙哑的声音微微一笑。“若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你说，死了屠各灞，呼延氏她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门仿佛被推开，一股冷风灌进来，宣华趴在床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想睁开眼睛，然而眼皮沉涩。

朦胧中，她隐约看到有个熟悉人影推门走了进来，慢慢靠近了床边。

一只冰冷的手，抚在她的额头上，那冰凉的温度让她觉得很舒畅。她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将自己放在床上，替她上了被子，而似乎有道目光，久久的凝视着自己。

恍惚中，她甚至听到有道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但她却迷迷糊糊听不清楚那人说的是什么。她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人是谁，然而头重脚轻，渐渐在那人的目光中失去了意识……

宣华病了。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里，浑身酸软无力。

屋子里一片静谧，宣华只觉自己嗓子眼里干渴得冒烟，挣扎着起来，便见靠床榻边的椅子上，搁着一碗水。她端起来时，那水还是温的，心中不由熨帖，将那碗水一饮而尽。

想起自己睡过去之前的情景，宣华不由摸了摸额头。

额头还有些湿热，不过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她最近劳累过度，又淋了那么一场雨，只顾着照顾别人，自己顶着一身湿衣撑到最后才换下来，又照顾那少年熬了一夜，最后终是撑不住了。

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小不点从门外探入一个脑袋来。看到宣华醒过来，那小不点顿时十分欢欣，欢叫着跑过来道：“阿姐，你醒了？”

“阿衡！”宣华见那小不点穿着宽大的旧衣，手上摇摇晃晃地端着一个药碗，不禁有些讶然。难道这两天，都是这个小家伙照顾自己的？

“阿姐，药汤好了。大夫说，一定要趁热喝下去！”司马衡将药碗端上来，像个小大人似的，严肃地看着宣华。这几天，阿姐昏迷不醒，他可是急坏了。

“好，阿衡真乖。”宣华虽平生最厌恶吃药，但阿弟的这份心意，却让她心中一暖。

看着那黝黑的药汤，她犹豫了下，却还是颇为干脆地从司马衡手中接了过来。还没有拿近，那药汤便弥漫着一阵苦味。但不忍让弟弟失望，宣华捏着鼻子，将苦得有些难以忍受的药汤一饮而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苦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却见小不点探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荷包，严肃地递了过来。“给！”

宣华正一脸纠结地捂着嘴，接过来一看，却见里面是一包蜜饯。

她有些意外，飞快地拿出一颗蜜饯含到了嘴里，只觉一股甘甜从舌根起蔓延，瞬间驱逐了那令人不快的苦味。“阿衡，这蜜饯是哪里来的？”

司马衡年幼，怕是决计想不到如此周到的。

“大夫给的！”司马衡看她药也喝了，蜜饯也吃了，不由松了口气。探手过来，像大夫那样摸了摸宣华的额头，说道：“大夫说，再喝几天药，就会好起来。阿姐，你饿不饿？大夫说了，阿姐醒过来，只能先吃些清淡的。我已经让店家熬好粥了，这就给阿姐端来！”

说罢，便端着药碗，转身又要往外去。

“等一下……阿衡，你说的大夫，是哪个大夫？”这大夫的安排，委实十分细心周到。宣华心中越发异样，只是隐隐觉得，这么细心的安排，恐怕不是大夫的手笔。

“就是前几日来给大叔看病的那个大夫啊！”司马衡转头说，一手握在门边，着急往外走的样子。

“刘医师吗？怎么会……”宣华对这个刘医师的印象颇为恶劣，那刘医师显然是嫌贫爱富，怎会忽然对自己姐弟关照得如此细心？她心中念转，便迟疑问道：“可是大叔请的大夫？”

“大叔？”司马衡摇了摇头，嘟囔着嘴，道：“大叔第二天就走了。”

“什么？走了？”宣华微吃了一惊，只觉心中一空，有些不可置信。

“那……大叔临走时可说了什么？”不知为何，她恍然想起了山洞里，那少年随口给自己的那句承诺。虽她并没有放在心里，但内心深处却仍不太相信他竟然会不辞而别。

然而，司马衡摇了摇头：“大叔什么都没说。”想了想到，从角落里拿出来一个包袱。“只留下了这个！”

司马衡把那包裹扔在床上，转身出了门。

宣华怔愣着打开包裹，里面包着几套灰扑扑的旧衣衫。旧衣衫都是男装，但大小却似是跟她姐弟量身定做的。只见那旧衣衫的口袋都是鼓囊囊的，宣华伸手一摸，只见里面还有个布包。她解开那个布包，只见里面有贵重的金叶子，也有零碎的铜钱。

而布包里面，还有一个用丝绸珍而重之包着的小包裹。

宣华心中一跳，微吸了口气，打开了那个小包裹。只见里面金光闪闪。她为了给他治病而拿出来的那些金饰，竟是完整无暇地全包裹在了最里层。

“原来……原来……”她吁出一口气。

如此细腻的心思，之前让她觉得贴心的那一切，想必全是他的手笔吧？

心中一瞬间不知是何种滋味，有暖意，也有恼意，还有些难以分辨的酸味。

虽说是萍水相逢，迟早会告辞。虽他临走前安排了一切，但他竟然在她尚且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告辞而走，未免有些太不地道了些。而最终，没有留下片言只语，只留下眼前这些金银器物。她禁不住有些心塞。

“这家伙……果然是来讨债的！”她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