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刘医师临走前也嘱咐过她,服了药后或许会有发热现象,却没有说过会烧得这么厉害。
她知道高烧很危险,若是烧坏了,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起上一世的经验,她打了一盆冷水,浸湿了毛巾,拧得半干敷在了少年滚烫的额头上。
不多久,那毛巾便被少年的体温敷热了。宣华换了另外一条毛巾,重新敷在了他的额头。正要起身再倒一盆水,才走出一步,昏睡中的少年却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大叔!”她手腕吃痛,想要去挣扎,但那少年却力气很大,用力一拉,将她拉回到了床边。“大叔!……”
少年并没有醒。她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只见他苍白的脸色上大汗涔涔,紧紧闭着眼睛,眉头紧蹙,似是正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大叔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手腕被他紧紧握住,她只有趴在他的床边。隔着一层被子,可以感觉到他跳动的心。
“不要走……”声音低微沙哑,却清晰入耳。
“好啦,我不走,大叔,我不走就是了!”她反手抓住他的手,想安抚他,却被他的力量拉到了胸前,她不由恐慌地挣扎起来。“大叔,你要做什么?大叔,不要这样——”
少年已没有知觉,苍白的脸色透着虚弱,浓眉紧蹙,轮廓分明的五官纠结在一起,牙关紧咬,似是正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宣华这一挣扎,少年身上的被子便掉落下去。少年穿着亵衣,这一挣动,亵衣的领口敞开到了胸前,露出胸前健壮的胸肌。古铜色的胸肌上,有诱人的嫣红两点。
虽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龄,这少年却已经有了成熟男儿的致命魅力。
宣华的脸刷地红了,心中砰砰直跳,正要用力挣脱,却听得那少年喃喃道:“雅儿……”
“雅儿?雅儿是谁?”宣华用力撑着手,不让自己贴在少年身上。
十六七岁的少年,应当已经有了心上人吧?雅儿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心中人吗?“大叔,我不是雅儿!你认错人了……”
她用力想掰开他紧抓着她的手指。这少年饶是昏迷中,仍是力大无穷,又哪里是挣脱得动的?脸蛋贴上了他裸露的皮肤,宣华面红耳赤,下意识地甩手向他脸上扇过去,却不知为何,扇到一半,却硬生生地止住了。
对他,她竟是下不了这个手。
“大叔,不要这样!再不放手,我真的不客气了!”
“雅儿……雅儿,别走!娘……”少年却像是深怕她离开,将她抓得更紧。少年苍白的脸色透着虚弱,双眉紧蹙。
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线条坚硬的男人,在这一刻浑身颤抖,恐惧无助。他到底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即使是睡梦中,还这么痛苦?
血,到处都是血……
他站在一处空地,四周是堆积的尸体。
他发了疯般地向四周看,却看不到他拼命想要保护的那两个人。“雅儿,你在哪里?娘,快出来,不要吓我——”他嘶声喊着,浑身颤抖。
然而四周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不见一个活人。
他疯了般的在死人堆里翻找着自己要找的人,却一无所获。他越发惶恐:“雅儿!娘!你们快出来,你们不要丢下我——”
然而天地间,只剩下他凄厉声音的回音。
忽然间远处两具横躺的尸体吸引了他的目光。
“娘,雅儿……”他跌跌撞撞向那两具尸体跑过去。然而还未等他跑近,一阵怪风吹过,四周茫茫的尸体竟是瞬间消失不见。
他猛地扑上去伸手去抓,却觉得手里握到了一个软软的手臂……
“娘,雅儿!”青衣少年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息。
伤口炙热地痛,而胳膊里却有温暖的一团。垂眼一看,原来怀抱里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紧贴着他睡得正熟。温暖的呼吸扑在他腰腹裸露的肌肤上,带着酥麻的微痒。
这是什么情况?他倒吸了口冷气,只差点没马上跳起来。
原来,他在梦中抓到的竟是这个?
昏迷之中,他又做了那个噩梦。每次都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雅儿消失在自己眼前。却没想到这次,这一抓竟是没有落空。
这么多年过去,每次午夜梦转,从噩梦中醒来,心中总是压抑得慌。然而这次醒过来,噩梦中的压抑却竟是烟消云散。那种让他发狂的空虚感,竟然被眼前的这人儿给填满?
看了看握在自己手里的玉腕,温润可人,少年寒冷坚硬的心渐渐柔软下来。
又是这个小娘子救了他吧?这倒是他命中的贵人。
外面天光还没大亮,四周静寂无声,这个时辰正是所有人夜半熟睡的时刻。
但少年已昏睡了几天,如今醒来,虽脑子里昏昏沉沉,浑身乏软,却仍是再难睡着。挣扎着坐起来,凝视着熟睡的宣华,将被角拉到了她的身上,缓缓下床。
高烧尚未退却,嗓子眼烧得一片干渴。
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少年忽有所觉,转向窗外。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窗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影子般的人。万簌俱寂,他似乎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蓑衣上甚至有一层淡淡的水雾。
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入房间,少年披着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影子微微躬身,低声道:“将军!”
“既然已经离开王帐,自此之后,不必叫我将军了。”少年烧坏的嗓子带着沙哑,魁梧的身躯靠在门框上。“虎台,你为何在这里?玄弟那边如何?”
“七殿下一路顺遂。卑下担心将军……不,担心公子,是以……”
少年转过头,瞧了瞧他。“是以自作主张赶过来?”
“可还是来迟了一步!”影子的声音低沉自责。“早知道,卑下就不应该离开公子一步。”
“玄弟的命,比我的重要。”少年拉了拉随手披着的外衣,脸沉如水。“你应马上回去!”
“七殿下来大楚,是为质子,大阏氏不会此刻对他下手。倒是公子你!”影子挺立着腰杆,语声执拗。“大阏氏这次真正想除掉的人是公子你!公子为何从不为自己着想?”(未完待续)